这一刻,赵浮生觉得幸福,或许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出租车司机似乎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有些神情恍惚,便没有和赵浮生聊天,反倒是打开了收音机。
“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只要最后是你就好。今天,你路过了谁,谁又丢失了你呢?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我是雪怡,这里是宁海广播电台调频九十五兆赫……”
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广播当中传来,可却让赵浮生愣了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摇摇头,赵浮生让自己的思绪不再纠结这种小事,他开始畅想,一会儿看到父母,自己应该说什么。
尽管是梦里,可他还是很想让父母知道,他们离开的这些年,自己过的还好。
不知不觉当中,赵浮生的脚,站在自家小区的门口。
依旧是那熟悉的街道,依旧是那熟悉的一切,虽然或许是因为在梦境当中的缘故,街角那家文具店换了名字,就连周围某些邻居的面孔也有些模糊不清,但赵浮生可以确定,这里,是自己曾经居住近二十年的家。
现实与梦境,隔着万水千山,隔着生离死别。
迈步走进那熟悉的楼宇,听着楼上传来似曾相识的喧哗,赵浮生的脚步,有些踉跄。
而当他走到四楼的时候,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条直线,偶尔与人擦肩,如同十字路口的交汇。
我们并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出现在生命当中的那个人,下一刻会不会消失不见。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大抵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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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浮生家住在五楼,当他走上楼梯的那一瞬间,却发现,自家门口站了好些人,对面甚至传来一阵喧哗。
“给钱,赶紧给钱,不然就搬东西!”
“你们放下,不然我报警了!”
“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哎呀!”
随着一声惊呼,有人摔倒在地上。
而赵浮生踏上台阶看到的,就是母亲摔倒的那一幕。
多年未见的母亲被人推倒在地,哪怕只是梦境里,也让赵浮生的怒火顿时如同爆发的火山一样腾空而起。
“妈!”
愤怒的喊了一声,赵浮生直接就冲了过去。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露出一个面相有些凶狠的男人,三十余岁的年纪,还没等他说话,赵浮生已经一个饿虎扑食对准他就飞了过去。
没错,就是用飞的。
反正是做梦,在赵浮生看来,哪怕自己头破血流也不要紧,谁敢动母亲一下,自己就要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一百五十多斤的重量,直接就那么砸在了男人的身上。
“砰!”
一声闷响之后,赵浮生起身就像是疯了似的,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向那人的脸。
爷爷练过武术,父亲当过兵,赵浮生从小就被逼着锻炼身体,用他老子的话来说,身体好一点,起码打架都不吃亏。
事实证明,赵爸的话还是很管用的,最起码赵浮生从上学开始,从未被别人欺负过。尤其,自从他初一那年一个人把堵着他勒索零花钱的三个初三学生揍了一顿之后。
“浮生?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的惊呼,总算让赵浮生停下动作,放开已经被他打的满脸是血的男子,站起身的一瞬间,赵浮生这才注意到,原来刚刚母亲被推倒的地方,不是自己家,而是对门范家。
记忆里,范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女儿今年应该只有几岁,范叔叔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结果后来因为烂赌丢了一只胳膊,老婆干脆带着小女儿跑了,房子也卖掉了,两家就没了来往。
看样子,今天是有人上门讨债,母亲劝架的时候被误伤了。
扫了一眼被自己刚刚疯狂的行为给吓傻了的几个人,赵浮生淡淡的说:“你们几个,讨债就讨债,谁再敢动手打人,真当我们这些街坊都是瞎子?”
甭管怎么说,先拉拢一大群人再说。
“对对对,浮生说的没错。”
“讨债就讨债,有话好好说,凭什么打人?”
一时之间,一群大爷大妈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斗志昂扬,齐心协力开始指责那剩下的三个讨债的人。
而赵浮生,则走到母亲身边,一把拥抱住她,泪如雨下。
多情自古伤别离,离别固然是人生常态,可如果物理上的距离尚可引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心灵上的距离又该何以慰籍?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我们打人是不对,可他欠了我们老板五万块钱,这事儿怎么说?”
这时候,要债的一句,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正义感固然可以让这些邻居仗义执言,可现实却让他们不敢再开口说话。
九九年的宁海,五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换句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是赌债,但也一样是要还的。
赵浮生笑了起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难不成人死之前,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但不管怎么说,赵浮生不希望自己和母亲好不容易的重逢被这样的事情所打扰,所以,他干脆摆摆手:“行了,少废话,不就是五万块钱么,这钱我扛了,一个月之后,来取钱。”
平心而论,赵浮生觉得自己这一刻一定帅呆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母亲乃至周围所有人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惊骇的。
唯一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只有范家那个五岁的小丫头。
“还是萝莉好。”赵浮生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而下一刻,无边的黑暗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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