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歌舞,天明也没有散场的意思,船工和仆役也跟着乱翻上来凑热闹,船上只有一人没有参与其中,就是季徇常。慕晓语开口相邀,他也年老不宜拒绝了。
离歌虽然也跟着寻欢,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怀里始终抱着那柄宝剑。她在担心花梨的安全,花梨临走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如果宝剑遗失,就等着给她收尸。
太阳升起,舞姬和琴师都已经累了,好几个人就伏在椅子上睡着。花娘在琴旁落座,拨动琴弦弹出如和风细水的曲子。
慕晓语静静的听着,等曲终才开口:“花娘有心事?”
花娘起身,过来跟她并排的位置:“没有。”嫣然一笑,又改口道:“是有心事,得知慕姑娘是白泽山神祗,想问……前程。”
说话之时,余光在姑娘们的身上打转,慕晓语知道,她问的不是自己的前程,而是这些姑娘是否都能找到归宿。
可惜,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慕晓语摇头,叹气道:“我虽从白泽山来,却不是白泽山的神仙,也不精通白泽山的法术。”
花娘叹气,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慕晓语没有骗她,因为没有必要;她是在感叹自己的一生,感叹这些姑娘的一生。
“花娘何必叹气呢;若生而有命,何必自作忧愁;若我命由我,何须兴叹得失。今夜且睡好,明日之事就等明日再说吧。”慕晓语向来是替自己喜欢的费心,她对花娘等人很有好感,所以也愿意把自己的价值观分享给她们。
这话若是出他人之口,花娘当做笑话也就过了,可是从慕晓语的口中说出来,她不由得要深思。
细细品来,不由觉得慕晓语所说实在是大智慧,人生一世本就有很多无常,考虑的太多会束手束脚,倒不如专注于眼下,把眼下的每一步走好,结果自然不会差;反之,太执着于未知的将来,可能会得不偿失。
花娘莞尔一笑:“慕姑娘还想听什么曲子?”
慕晓语摇头,朝外面走去,口中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花娘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挂起笑容;慕晓语虽然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应该干些什么。
看着横七竖八的姑娘们,摇头叹气把她们叫醒,让她们回房去睡。
时光往往消散在无意之间,岁月常常流失在失神之际;慕晓语尚未尽兴,下一站就已经到了眼前。
从鱼死湖离开的第四天下午,楼船到了宛城外五十里的地方。
花梨生死未知,季徇常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担忧的不行,不知道见了夫人如何交代,委婉请教慕晓语:“慕姑娘,今日已经晚了,就算赶到宛城恐怕也要在船上过夜,是不是停一下明天早上再走,顺便安排人手回去打探小姐那边的情况。”
他这是南辕北辙,这些天他没事就在船尾张望,慕晓语岂能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点头答应了:“就听季先生的,不过不用派人去接小姐,小姐是他们带走的,也要他们送回来,否则岂不让人轻看。”
慕晓语的样子非常自信,虽然不知道她的自信来自何处,但季徇常并不怀疑;他相信慕晓语的判断。
楼船靠岸,慕晓语在船头看着宛城的方向,独自站了好一会,叫仆役道:“把海底白鲨带来。”
海底白鲨被带到甲板上,跟慕晓语保持五步之遥:“我的死期到了吗?”声音有些悲戚,听得出来他对这世间还有很多留恋。
慕晓语也没有兴趣调戏他,冷声问道:“我为什么要你死?”
“因为我挡了你的路。且你是白泽山的神仙,而我是恶贯满盈的土匪;这些理由任何一个都够我死一百次的了。”断头蝙蝠还算明白,他所做的事情任何一件都是死罪。
不过他没有明白,慕晓语并不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仙。相反的,她比凡人的自私还要多,是个只要自己高兴可以为所欲为的煞神。
海底白鲨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而她还想看一出苦情戏;就是海底白鲨和他的女儿。在鱼死湖的时候慕晓语故意把他吊在桅杆上,就是要替他摆脱叛徒的嫌疑;为了看一出家庭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