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颠勺了,”梵卓说,“但凡我能早一天爬起来,也不用吃那么可怕的东西。”
“……”
“而且我还挺怕,你下厨会放一碗鱼血给我喝。”
“……”
钟濛吐吐舌头,“喔,你做就你做。”
但梵卓之后无比后悔,因为接下来他在这儿住的每一天,他再也没能放下炒菜的勺。
某天的夜宵,钟濛小猫儿似的卧在折叠饭桌前,日渐圆润的脸颊鼓鼓囊囊的,嚼着鱼肉,满足两个字都写在脸上,“太幸福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梵卓瞥她一眼:“你昨天也这么说。”
钟濛嘿嘿笑,“那是你一天比一天做的好吃啦。”
梵卓知道自己厨艺一般,他做中餐都是亡母闲来无事教的,从来没得到过猪食以上的评价,对钟濛的恭维也只能说一句:“真是没吃过好东西。”
钟濛也不介意,听见梵卓顺口问,“比阿姨做的都好吃吗?”
钟濛没反应过来:“哪个阿姨?”
“…你妈。”
钟濛干笑两声,“我早都忘了我妈做的饭是什么味了,都是自己瞎捣鼓…”
她意识到什么,话音停住。
梵卓也意识到了,放下筷子,“你不是说,她只是临时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吗?”
钟濛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我…”
她不大会撒谎,正满肚搜刮着借口,门突然被敲响了。
与此同时,蔺修怀表叮的一声。
他打开看了一眼,刚好十二点。
梵卓也有点紧张,看了眼中间除了一根手指就能拨开的隔帘,几近一览无余的房间,小声问,“不会是你妈吧?”
这是什么说曹操曹操到的邪典,要是钟濛妈妈进来看见半夜自家闺女和一个大男人待一块,那他真的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但是钟濛摇了摇头,脸色笃定,却有些泛白。
敲门声再次响起,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我,开门。”
大夏天的,但他这声好像带着寒气,空灵阴沉,恨不得把人寒毛都激起来。
在子时显得格外渗人。
梵卓起身,把钟濛挡在自己身后,心里盘算着,如果还是找她麻烦的那些小混混,怎么把他们脑浆子打出来比较合适。
房门继续响,带了几分急促,笃笃笃——
梵卓抬步就要上前,被钟濛抓住袖角,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不是欺负我的那些人。”她把梵卓的饭碗往他手里一放,不由分说打开卫生间的门,拉着就把他往里塞,声音极小:“你你你先在里面待会!”
梵卓:???
外边那个难不成是她男朋友?这一副怕被误会捉奸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梵卓有点气闷,但还是顺着她捏着鼻子躲进了小黑屋,下一秒,门便咔一下被反锁了。
梵卓:“……”
钟濛拉开门,顿时寒风满室,门缝里,梵卓看到一角黑衣飘了过去,温度骤降,合金门框都覆上了一层白雾。
钟濛先前吃饭那点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都有点僵硬:“你来什么事?”
眼前的男人穿着黑袍,脸像是被雾遮住,浑然看不清五官,在半空漂浮,没有重量,仿佛不是实体,说话的声音也虚无缥缈,“就这么不欢迎我?”
“没有。”钟濛这么说着,身体却诚实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男人叹了口气:“不想见我没关系,但总要去见见你妈。”
钟濛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男人道:“她快不行了。”
钟濛眼睛微微睁大,“什么?”
……
钟濛匆匆跟着男人离开,房门敲在门框上嘎吱一声响,俨然忘了梵卓这个还捏着鼻子被关在卫生间的倒霉鬼。
梵卓云里雾里,这人——不,这定然不是个人,那钟濛妈妈呢,快死了?是人类吗?
不过钟濛对这人避之不及,他倒是听的很清楚。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梵卓拽住门把手,想了想,还是放过了它,环顾四周,目光定在窗格子上。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钟濛抱着胳膊,冷的微微发抖,却还稳稳当当坐在斗篷上,身下的楼房迅速变小,路灯寥寥的光被云雾遮挡,终于看不见了。
钟濛闭上眼,“我妈怎么了?”
托着斗篷飞在半空的黑烟发出声音,正是那个男人,“她昨天梦到你爸了。”
“……哦。”
“前两天月圆,我撑不了骨符在身体里,你没成年,她舍不得让你过来帮我,所以冒险自己接了几笔过去,谁想到那么巧梦见他,难免要生怨气,就被反噬了。”
“舍不得…”钟濛翘翘唇角,“然后你就来找我?”
男人道,“那天拉你的男孩,是个吸血鬼。”
钟濛没说话。
“你怎么会和异族认识?”
钟濛睁开眼,“你威胁我。”
“不不,我没想告诉你妈,只是好奇。”
钟濛紧了紧衣服,“因为在这里,我和他都是异类。”
男人说:“我和你妈也是。”
“不一样,”钟濛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们有栖身之所,我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