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是你老婆?”
李重延皱了下眉头,“咱这么说话可以,回头到了外面,你还是得叫一声殿下。”
“那我是不是也得叫你殿下?”
一句问话,两个人都沉默了,好像彼此间的距离立刻被拉得遥不可及。
李重延没有回答,他生怕一个“是”字会让他就此失去一个朋友,而多了一个无面人。
他从小见到的人,除了父皇,都是无面人。这些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永远都不敢抬头伏着脸。所以他也总看不到他们的脸。在他的心里,他们都是无面人。
李重延伸出手,慢慢地搭在了曹习文那宽厚的肩上。但这一次,他分明能感到对方内心有一种惧意,就连肩上硬实的肌肉仿佛都在退缩。
曹习文由着他搭着自己,脑中依然混乱得很。
“李兄,你若真的是……那我爹他?”
“你爹早就知道。”
“他啥时候知道的?”
“从第一次在出泾州的路上截住我们的时候。”
曹习文想起来了。
就在那条泥泞的路上,爹一脸怒气冲冲地追过来,结果一见了李重延,就立马消了火。听他说他是来泾州招兵的,结果却抛下公差陪着自己和李重延东逛西逛走了大半个月才到了帝都。
爹果然是知道的。
曹习文苦涩地笑了一声。
“李兄,你何必……何必来拿我这么一个穷酸小子寻开心呢。你这么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寻开心?李重延刚要发作,忽然想起太子妃的话来。
起初只是想瞒着身份,到后来还真有些捉弄的意思,要说自己全然没有戏谑的目的也是假话。
李重延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与曹习文相处以来,他学会了一件事,体谅他人。
换成是自己,只怕早已大怒了。
“习文,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不知不觉就……”
“你说你个太子,好端端跑到咱泾州来干啥?”
“那是我父皇的命令,他说要学会治国之道,当知晓百姓疾苦,任一方县令最是能体察民情,泾州偏远又是苦地,所以才让我来的泾州。”
曹习文从来都以为那些权贵皇室都是自诩高贵是不肯落下云头的,他万料不到一个身居帝位的国君会将自己的独子遣到泾州这样的穷山恶水之乡来,而为的只是要体察民情。
“你父皇还真舍得。”
“习文,你说过你不喜结交权贵,我也觉得咱们在泾州时你不知我身份的那段日子最是开心,其实我宁愿你一直不知道我是谁,这样你也不至于现在和我说话时多了顾虑。”
“可总会知道的不是?”
李重延没有正面回答他,他走到边上的一座亭子中坐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道:
“自小到大,我便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李重延。所有人都只看着前者,而不看后者。最好的也不过是两者兼顾,可能做到兼顾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父皇,一个是我身边的王公公。哦,现在有三个了,还有太子妃。”
“原来王叔是公公……”
“可是你不同,你是唯一只知道我是李重延而不知我是太子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说的那句话,你与我交往只是觉得我为百姓做了实事。换而言之,与是不是太子无关。这是我从未体尝过也从未听到过的话。我只想知道,即便你现在知道了,这句话还当不当真?”
曹习文脱口而出道:“怎的不真?我曹习文对你从来没有说过假话,说出的话也绝不会反悔。”
“好!”李重延重重地点了点头,“习文,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说过的一些话,也不是假话,更非戏言。”
“什么话?”
“封你做兵马大元帅!”
曹习文错愕了,随即放声大笑:“这还不是戏言?”
“绝不戏言,当然,也不会是现在。”李重延一脸正色地说道:“我想过了,父皇让我去泾州果然是有道理的。我的确在那儿学会了不少东西。所以我也会先委派你一些级别较低的军职,只要你干得好,自然有出头之日。其实在离开泾州前我就与你提过,让你来当我的近身护卫,你不答应。不过那时也是你不清楚我皇室中人处境的凶险。看似高高在上,却须得各处提防。护卫之职,实不是什么空吃饷粮的差事。”
“可天下多得是武艺好的人,你为何偏偏要寻我来做你护卫?”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