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是要避开我,我就越是要问到底。
叶知秋无奈了,叹道:“也罢,既然夫人如此尽心,那便一起去吧。”
俩人一同出了雪庐,都竭力用微笑掩饰着内心的盘算。一路上并肩而行衣袂相连处,颇有夫妇相随的琴瑟之意,看得沿途下人们纷纷窃窃私语:“康叔说得没错,老爷和夫人果然是和好如初了呢。”
不一时,俩人同入了厨房,叶知秋询问道:“送来的上脑肉可单独剔出来了?”
“都依老爷的吩咐方才洗净了,因不知老爷是打算怎么个吃法,尚未切开。”厨子说着,将一盘肉递了上来。
“这次送来羊肉虽然不少,可上好的上脑肉只得了这么点,少不得要给最重要的宾客用。”叶知秋略一沉吟道:“夫人,我觉得该是拿些椒粒先腌上一会儿,那么无论是烤是涮总能相宜,你觉得呢?”
叶夫人心想,爱怎么吃怎么吃,随口答道:“甚好。”
“寻常椒粒总是少些意思,我记得上次泥闾国进贡时私下送了咱们一点香料叫……六角芸香椒,可是收在夫人那里?”
叶夫人一怔,不情愿地答道:“是……老爷说那东西珍贵难得,确实是收在我那里。”
“那今日正好有了用处,还烦请夫人去取一趟吧。”
“那东西我搁在了佛堂边上的阁楼下,不如我让下人去取。”
“呃……阁楼中不是还有许多要紧的物事么?何况阁楼的钥匙也只有夫人掌管,让下人们看见阁中的情形总是不好,还是夫人辛苦一下,亲自去取可好?”
叶知秋说的理由甚是充分,那阁楼中确实有不少这些年来夫妇二人攒下的一些珍稀物件,每一样东西都是叶夫人亲手搁置,不宜让下人们胡乱翻拣。
然而理由越是充分,叶夫人就越是疑心。
为何丈夫千方百计想要把自己给支开……他这般鬼鬼祟祟到底想要做什么?
叶夫人眉头一蹙,计上心来。
“也好,那我去去就回,老爷在此稍后。”
“好。”
叶夫人装作顺从地转身出了厨房,却不动声色地旋入了隔壁的库房。库房与厨房只隔着薄薄的一层木板,叶夫人因常常亲自出入厨房,知晓那木板上有些地方年久腐坏,已被蛀了些洞,从洞中看去,可将厨房中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
她小心地靠近木板,寻了个极不起眼的小洞朝外望去,果然能看见丈夫立在那里。
只见丈夫的脸上已收了方才的笑容,一脸冷漠地命道:“你们都先下去。”厨房中的众人纷纷低头一躬,退了出去。
夫妻二人就隔着这么一块木板,四下悄然寂静毫无声息。
叶夫人努力屏住呼吸,胸口的心跳已让她颤抖不已,却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知秋……你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叶知秋小心地看了看四下,确定无人之后才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
那是个叶夫人从未见过的瓶子,也不知道其中放的是什么。
叶知秋甚是谨慎地打开瓶盖,然后好像朝着那盘上脑肉上倒了一些东西。只因从叶夫人的这个角度看去,丈夫是侧身取出瓶子能看得真切,朝肉上倒东西时却不偏不倚地恰好被背给遮住了,既看不清倒了什么,也看不清倒了多少,看得叶夫人如入冰窟。
知秋……你果然贼心不死。
叶夫人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丈夫听到一点点声响,却止不住眼中两行泪下。
这一刻她说不清对丈夫究竟是怨恨,还是失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也许从一开始奢望他抛弃那些复国的念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为什么他要仿太子的字迹,又要拿这上脑肉献给“最重要的宾客”,这样毒杀太子到底于他有何好处?难道没了太子,他便可以复国了吗?
不……这绝无可能。
叶夫人不相信丈夫会弃恶从善,但要说丈夫会鲁莽行事则更难以置信。他的心思之深,便是她这个枕边人有时都无法探到底。
叶夫人悄悄哽咽下泪水,如木蜡一般杵在那里好久,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丈夫已没了身影,似是出厨房去了。
她急忙绕回厨房,看见那盘上脑肉还好端端地放在桌上。
她极其小心地拿起那盘肉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