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英因之前派了长弓兵以碧海服色暗算过温兰,此时见他生还,更是有些心虚。
好在温兰倒未起什么疑心,且形容憔悴,显然是大战疲累所致,连马都骑得摇摇欲坠,个中原委还是由偏将代为禀报。
原来罗布到了城西后,便将开始着手找寻挖掘明皇所谓的“地下金库”。他见挖掘的人手绰绰有余,寻思着听苏佑说起过一旦祁烈攻下南城门便会出门绕向城西与他汇合。
如此一来,岂不是还得被祁烈分去一杯羹?
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既然兵力有余,那就分一万人到西城门外堵在那里,这样就算祁烈到了门口也进不来。
罗布从未想到,他这锱铢必较的心思反而给温兰留下了一万人的金甲兵,护了他周全。
温兰与林通胜起初被困于东城门上,后来冰川水从南面开始渐渐退去,林通胜便扶着温兰先下了城门往南走,不料途中恰逢那一万金甲兵沿着城墙根儿下赶来。金甲兵失了主帅群龙无首,又被冰川隔了通路,只得先绕城而行想返回大营,走到一半见到温兰,总算放下心来。
好歹大巫神是咱刃族人,没了族长罗布,也不至于出了岔子。
温兰与苏佑的军势合于一处,便于城南安营扎寨打算好好休整且按下不提,不过半日,又是一小队骑兵人马来投。
“可是血焰王祁烈?”苏佑一听有消息,已是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正是血焰王率着四千人马,后面还有部将哥黎罕和兀术,还有一位蒙面的红衣女将,不知是何人……”
苏佑哪有心思听什么红衣女将,他听到祁烈还活着,刚松了一口气,一听只剩两个部将四千人马,登时又发了愁。
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索间,远处一声雄壮的骏马嘶鸣声,苏佑知道是大乌云狮,忙起身出营亲自相迎。珲英也跟在后面,悄声安慰道:“国主,两国交战,岂有不损兵折将之理,等下见了祁烈,也不用太过担心。”
珲英不知道苏佑与祁烈击掌为誓之事,只以常理揣测其心思。且眼前罗布身亡,温兰昏沉于营中不能理事,刃族转眼凋零了大半,实是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远没有苏佑来得那样紧张。
大乌云狮奔得极快,转眼间祁烈已到了跟前。
他见了苏佑一言不发,先是下马行了一礼。
苏佑见他脸色阴沉,猜到必定是为了折了六骑之事,想要出言宽慰解释,无奈在场之人太多,只得依然装出不懂伊穆兰语的样子,将他扶起身来。
这时,哥黎罕护着祁楚从后头也赶到营前。这边哥黎罕正规规矩矩地行礼,祁楚已快步走到苏佑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几眼,问道:“你就是察克多的儿子?”
祁烈在旁低声道:“国主先前久居南域,不识伊穆兰语。”
这话听在苏佑耳中竟是心头一宽,比什么话都来得安心。
祁烈还肯替我遮掩,想必还不至于太记恨我。
祁楚奇道道:“咦,你竟然不识伊穆兰语……那也无妨,我在南边呆得久了,这难不倒我。”说着,又用南语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
苏佑本想问问祁烈这一战的详情,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插了话,且出言甚是无状,心下不悦,反问道:“你是何人?”
祁楚忽然被问住了,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意说我就是那个被你爹退了婚的女人,当下尴尬一笑,指了指身旁的祁烈道:“呃……我是……我是他家亲戚。”
话音刚落,珲英在旁惊讶一声唤道:“祁楚?竟然是你。”
这搪塞之词转眼就被拆穿,祁楚好不无奈,只得应声道:“珲英……别来无恙啊?”
自古伊穆兰国国中逢重要仪祭庆典之时,各族女眷都会随行前往大都参仪赴宴,所以珲英自小就与祁楚见过,虽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从不缺面识。
祁楚的身份已是昭然,苏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因被悔婚而将血族掀起轩然大波的人。
他想到温兰当初设下的连环计中,她也是被算计在内的一环,不由有些恻隐,方才的不悦之心已一扫而空,当下微笑道:“是,察克多是我父亲。”
祁楚摇了摇头道:“你笑的时候不像他,倒是刚才初见时板着脸的样子更像。”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甚是得意地朝身后的哥黎罕挥挥手。哥黎罕会意,立刻让兵士将明皇押解上来。
直看得祁烈心头有些郁闷,这铁铮铮的哥黎罕怎么才几日不见,就被祁楚给驯服得像头温和的母牛了呢,往日在自己跟前也没觉得他有如此顺从过。
“你父亲呢,当年想要个这个女人,如今他不在了,那我就……抓来转赠给你吧。”祁楚说得甚是豪气,活脱脱血族女子的性子。
苏佑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指何事,朝她身后看去,只见兵士们正推着一名老妇人朝跟前走来。
那老妇人穿的虽是粗布衣衫,且步履缓慢,然而仪态堂堂,傲然而立,正是碧海国第三代明皇朱玉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