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凌也醒悟过来,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会是他,闻和贵!我与他还算有过数面之缘,从未想过此人竟是知晓南华销金案一切之人,更没想到是他与陆文驰合谋害死了你父亲。”
赵无垠已是气得脖子上青筋暴突,一想到自小所受到的冤屈,几乎要咬碎一口的牙齿。他恨恨道:“沈娴云已是死了,余下陆文驰和闻和贵此二人,我定要将他们车裂五分,方报我杀父之仇!”
朱芷凌比起丈夫来还是要冷静不少,她将茶盏递给他,示意他先莫要失了态。又转身对妹妹说:“其实我也曾细细思量过,当年皇祖母是何等睿智,又亲自审阅了南华矿洞半年的账册,却半分伪帐都没有查到,没想到假的不是账册,而是那矿石。也难怪陆文驰要装神弄鬼,想要封住矿洞,我竟没有想到这一节。只是这蚀金水,当真匪夷所思。若非你们亲见,我也是不能信的。”
朱芷潋笑了笑,从随身的鹿皮袋中掏出沈娴云留下的那瓶蚀金水递给姐姐道:“闻和贵将这剩下的蚀金水也给了我,日后好做证物。”朱芷凌小心翼翼地接过看了看,口中不住称好,却递了回去,道:“你们得来东西,我这次便不插手了。”说完,眼中对苏晓尘也投去感激之意。朱芷潋知她不想置身其中,便又收了回去。
朱芷凌略一沉吟道:“听你们这样一说,如今沈娴云留下的那本奏章和附录,应是已到了南疆总督府了?”
“应该是。”
“闻和贵如此洞悉朝局,他所言之事倒确实在情理之中,那么我们只待那南疆总督上奏即可了。”朱芷凌自言自语道。
“哪里还要这样苦等,你明日下旨让南疆总督来太液城问个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赵无垠忍不住又是一股怒气往上涌。
朱芷凌摇摇头道:“不可。无垠,我知你心中疾苦,只是我们忍耐了这样许久,已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你千万要沉住一时之气,不可乱了大谋。”她说到这里,看了苏晓尘一眼,干咳了一声道:“我是说……不可意气用事。毕竟真相如何虽然重要,更重要是让母皇知晓其中的一切。当下我们最重要的,便是要避身于其中。我们参与得越少,母皇便信得越多。”
她又顿了顿,继续说道:“南疆总督柳明嫣我再清楚不过了,此人生性极其谨慎,南华销金案她若知道小妹已探查明白,为求撇清干系也必会上奏。此时我若不能忍一时而唤她入太液,她必心中生疑,以为是我在背后主使,反要坏事。”
苏晓尘心中默想,果然朱芷凌的心思与之前自己所料分毫不差,便是想借妹妹之手去挑起这个陈年旧案,自己却隔岸观火避害于墙后,倒也十分像她所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她说的大谋又是什么?
朱芷凌又执起妹妹的手道:“小妹,并非姐姐有意要瞒你。姐姐确实是想让你帮忙暗查南华销金案才让你去的南华岛,只是此事千万不可让母亲知道,她若是知晓了缘由,定要怀疑是我与无垠在此事后面无风起浪。你也是知道母亲的性子的,她若生了疑,无垠便再不能替父亲翻案。此事……此事便算是姐姐求你了,可好?”
说到心苦之处,已是几乎要落泪。自成婚以来,自己没有一天不夹在母亲与丈夫中间两难相对。,如今终于得以拨云见日,岂能因小失大,便是向妹妹低一次头也算不得什么了。
朱芷潋忙扶起姐姐,宽慰道:“姐姐的苦楚我怎会不知,我虽每日嬉笑度日,姐姐的难处也是看在眼里的。便是让我去了南华又怎样,横竖也是我先来找的姐姐,姐姐才应承的。况且南华岛这几日,有惊无险,我也觉得……觉得……有趣得紧。”说完瞥了一眼苏晓尘,脸上一红。
赵无垠这边已略平静了些,也对朱芷潋作了一揖,道:“小妹此次劳苦功高,确是替亡父查出了冤死的真相,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小妹的恩情。呃……还有苏学士,不愧是慕云氏的高足,智勇双全,佩服佩服。”
朱芷凌听他这样一说,也附声道:“苏学士堪称栋梁之才,我日后定在回复苍梧国的国书上好好替苏学士添上一笔。也不枉这次辛苦陪小妹走了这一趟。”
苏晓尘忙摆摆手还礼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乃是将来碧海的国君,与苍梧国齐心共拒那伊穆兰国之时还来日方长,在下就算是未雨绸缪,在殿下即位之前为两国交好尽一分心意吧。”
朱芷凌听到齐心共拒四字,不由干笑了几声,并不接茬,只扯开话题道:“如今真相已明,下一步还得看要如何让母皇来亲断此案才好,此事需仔细谋划一番。”
说着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来仪宫,自言自语道:“母皇素来不喜重提南华销金案,如何能让她自己走来这抚星台,听一听这来龙去脉呢。”
赵无垠反倒散了愁容,轻笑道:“凌儿,我有一法儿,待得那南疆总督柳明嫣入了太液城,便让姨母找个由头请陛下前来这抚星台,若是当面撞上柳明嫣,自然也就错不过亲耳听听这桩旧案了。陛下也清楚,案发之时,姨母不在碧海,是以她与此案并无干系,必不会疑心于她。”
朱芷凌面有难色,口中迟疑道:“此法虽好,只是姨母她怎么肯来淌这趟浑水。”
赵无垠不慌不忙道:“姨母当年于我父亲用情至深,对我父亲之死也是一直耿耿于怀。我先前与她有一面之缘,她曾答应过事关亡父之事愿出手帮我一次。如此一来,岂不成了?”
苏晓尘在旁听得暗暗惊心,怎得银泉公主朱玉潇与这赵钰还有这段旧情?也不知道佑伯伯生前知不知晓。
朱芷凌点了点头,赞道:“此计甚好,如此一来,我们只须再把些细枝末节之事考虑周全便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是商量得有来有去,全然忘了朱芷潋和苏晓尘还晾在那里。
朱芷潋在一旁叫了起来:“姐姐啊,我和大苏可还没吃饭呢。这刚进城就飞檐走壁地赶着过来,路上还险些被铁花撞见。既然是细枝末节,咱们就明日再说好不好?”
朱芷凌登时笑了,“是姐姐糊涂,姐姐这就叫人张罗下去,说了这半日话,我都忘了晚膳,苏学士见笑。”
苏晓尘回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说起来还要多谢殿下明察入微,特意命铁花来授我棍法,对此次南华之行大有裨益。”
朱芷凌闻言一怔,茫然道:“让铁花授你棍法?我并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