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还喝剩下一瓶,看,是这瓶……”
下一秒,汉子一松手,噼啪声响,酒瓶摔烂在地,酒水四溅。
客人看着酒水溅他的靴子和皮袍,不禁皱眉。
“哦噢,”缠着绷带的汉子摊开双手,不怀好意地笑道:
“现在最后一瓶也没了。”
昏暗,客人沉默了一会儿,也并不坐下,只是幽幽地道:
“明天,你混在我们的车队出营地,自己回去吧。”
汉子的身形一僵。
“回去?”
他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神清明了一些:
“那任务呢?那个小崽子呢?”
客人轻哼一声,眼神犀利,嗓音干枯难听:
“我去看过了,他被保护起来了。”
“不可能了。”
汉子顿了一小会儿。
“不可能?”
他喃喃地复述着,酒意渐消,脸的表情慢慢变得狰狞凶狠:
“那个该死的小崽……”
汉子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他站起身来,咬牙对着客人道:
“不不不,你不可能,但是我可以!给我路线和岗哨安排,我可以半夜摸去——”
但客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不,你不可以。”
客人看着汉子身的绷带,努了努下巴:
“你被人揍得很惨。”
汉子不耐烦地摇摇头,哼声摆手:
“只是小伤罢了,相信我,你该去看看另一个家伙。”
“他可我惨多了。”
昏暗里的客人没有说话,他只是细细地打量着绷带汉子。
“我倒是想相信你。”
客人把双手按在拐杖,眼神冰冷,语气深奥:
“我能吗?”
这话说得汉子又是一顿。
汉子的眼神透过绷带射出,盯了客人好一阵。
几秒后,汉子呼出一口气,重重地坐下。
“放心吧,没人会怀疑到你。”
汉子像是想通了什么,气呼呼地道:
“秘科,龙霄城,包括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崽子,他们都以为我为国王工作,我是说,‘我们’的国王。”
汉子死命地揉着自己的头部,微微嘶声,似乎颇为头疼。
客人摩挲着自己的手背,轻哼道:
“但这也是事实,对吧。”
汉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举起一根手指,看着对方的眼神很不爽:
“嘿!”
“你要的只是让那个崽子留在北地,可没说一定是龙霄城。”
客人看着对方的手指,不愠不怒,只是语气越发冷漠:
“你去找查曼王,这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我——”汉子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他不爽的情绪在接触到对方冰冷的眼神之后倏然弱化。
汉子向后靠桌子,缠着绷带的手在空挥了挥:
“那我还能怎么办?”
他似乎每个字里头都蕴藏着压抑的愤怒:
“暗室那个老巫婆好几年前在怀疑我了,你知道努恩王死后,她派了多少人来对付我吗……”
“而秘科,哼,如果王子落回到龙霄城手里,他们只会变本加厉逼我回去再救他一次——那不是做保姆那么简单了。”
客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
汉子舒出一口郁闷而痛苦的恶气,又按了按脑袋,话语带着些微恼怒:
“只有,只有目空一切的弑亲之王,只有当他开始像努恩一样庇护我,秘科和暗室才不会再来找我麻烦……”
客人看着地板,点了点拐杖。
“但你搞砸了。”
一句话,把绷带汉子的愤懑再度压了回去。
汉子的呼吸急促起来,好几个来回后,他才张开口,发出难听的嗓音。
“哈,站着说话,光动嘴皮子当然容易。”
这一次,汉子的话里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
“你怎么不自己去跟陨星者硬碰硬,对砍半个小时?”
但客人明显不吃这一套,只是打量着对方,冷笑一声:
“你全是烧烫伤,也不像正面挨过刀的样子。”
汉子一时语塞,但他很快提高了音量:
“那不是重点!”
“还有那个该死的面具,他的技艺起十几年前只强不弱,光是装晕骗过他已经不容易了,还要拖着重伤进荒漠,边追踪边藏身,而我他妈的这一路倒霉透了,碰见的不是大队兽人是成批jūn_duì……”
汉子站起身来,抱怨越来越急,越来越不爽:
“而等到我追到这里,联络弑亲之王的人,准备动手的时候……”
“你们这些该死的星辰人,傻逼南方佬,居然他妈的在刃牙营地里搞内讧!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从好几千的乱军和暴民里逃出来吗?”
“而那个崽子,他突然在营地里消失了,然后跟着传说之翼的部队一起回来?我操了!”
“而这不该是你的地盘吗?”
汉子说得气呼呼的,他痛苦而不忿地叹出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客人沉默了一阵。
“我告诉过你的,一旦到了星辰的势力范围,事情会很麻烦。”
客人的嗓音跟他的拐杖声一同响起:
“而现在,暗室,秘科,黑沙领,祈远城,哦,对了,还有龙霄城。”
“五方人马,每一方都有找你算账的理由。”
汉子按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越发头疼。
客人抬起眼眉,语气玩味:
“你该怎么办呢?”
汉子急急地呼吸了一阵,但他随即松开手,呼哧一声笑了:
“看来,我他妈的得编出五套说法,才能让他们放过我的脑袋了,操。”
笑容无奈而释然。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
半晌后,客人突兀地问道:
“那你能撑过去吗,老朋友?”
汉子冷哼一声:
“当然能。”
汉子搓了搓手,不屑地看着周围:
“我有我的方法,你忘了我的外号了吗?”
但客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皱起眉头:
“不,你不能。”
语气沉重,其意冰寒。
不能?
汉子有些疑惑。
但他很快感觉到,刚刚的头疼越发剧烈。
他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秒,汉子身形一晃,双手死死撑住身后的桌子!
一阵麻木和眩晕袭来,让他再也维持不住颤抖的手臂,扑通一声摔倒在椅子。
汉子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神,看向眼前表情淡然的客人,再看向地摔碎的酒瓶。
“酒……你……”
“你知道,我把这些酒贮藏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客人淡淡地道。
“但你非要嘴贱。”
汉子死命地呼吸着,却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和知觉一点一点消失。
不可能,那些酒,他测试过的,测试……
汉子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客人。
“至于你的外号,老朋友,你知道吗……”
客人搓了搓拐杖,淡漠地转过身,任由汉子的双眼失去神采,摔倒在地。
“我不喜欢乌鸦。”
客人看着不再挣扎的汉子,眼里流出寒意:
“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