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而言,他应该按照嘱咐,讲完他在曼恩庄园的“身世”,然后等待国王和拥王党人完成剩下的事情。
但泰尔斯只觉得自己有些意兴阑珊,他不想再按照套路来了,他受够了这一切。
穿越者的大脑开始转动。
直到他缓缓睁眼,看向领主们,嘴角咧起。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那个男孩闭上眼睛,一秒后睁开,轻笑一声。
基尔伯特看见泰尔斯的冷笑,和他停下的话头,心中登时一寒。
难道?
虽然这位小先生时常会给他不少惊吓但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惊喜最好还是少一些吧。
泰尔斯眨了眨眼,缓缓开口。
“我可以证明我是璨星的血脉,但是……”
“罢了,”泰尔斯扫过这些虎视眈眈的贵族,默默道:“反正,即使我能证明自己是璨星的后裔,你们也一样会有理由反对的吧。”
“孩子,”廓斯德冷冷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是……”
“崖地守护公爵,廓斯德南垂斯特,”泰尔斯冷冷地道:“你们如此激烈反对的原因,到底是为了星辰和王室,还是为了你们的人能戴上那顶王冠,难道大家不是心知肚明的吗?”
“这是国是会议,整个王都的人都在旁听,您以为您那副大义凛然,我是为了星辰的样子能骗过谁?”
厅里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基尔伯特开始着急,这可不是计划中的样子,他正要开口但姬妮却在背后拉了他一下。
“让他说完,”姬妮注视着泰尔斯,低声道:“他看上去并不像毫无计划。”
坐在石座上的廓斯德,独眼狠狠地盯死他,但泰尔斯能感觉到,崖地公爵的呼吸开始加。
泰尔斯大步走到廓斯德的面前,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独眼:“你带着支援北境,团结王国的口号步入群星之厅,却要求一个你们自己的王国继承人作为前提,否则拒不出兵,宁愿看着北境沉沦当然,也许北境衰落,对你们都是好事。”
一直低着头的瓦尔抬起目光,看向那个男孩。
廓斯德的独眼依旧死死地盯着泰尔斯,像是曼巴蛇起攻击前的观察。
但泰尔斯还未讲完,他双目冒火,似乎蕴藏着最深层的怒意。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大义,而是交易!你在乎的不是星辰,不是王室,不是人民,而是你自己!你并不是什么为了王国利益,甘愿遭受非议的孤胆英雄!你想要的是一个称心的王国继承人,却非要用大义来掩盖你的和利益!”
泰尔斯冷冷地用他二十天里学到的知识作结:“在远东他们把这叫做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翻译过来就是:独眼龙,你是个伪君子,而且让我恶心。”
廓斯德的独目里已经只剩下寒意。
领主们都面面相觑,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虽然这是聪明人都知道的内幕,但是要在大庭广众下讲出来……这也太……
“哇哦,”法肯豪兹唯恐天下不乱地拍了拍手掌,阴笑道:“至少你的口才不错,孩子。”
凯瑟尔五世轻轻地抚摸他的权杖,目光深邃。
几秒钟之后。
人群开始骚动,甚至在平民和小贵族的座位上,有人在大喊大叫。
“你说完了吗!”
廓斯德咬着牙猛地站起!
他走到泰尔斯面前一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具备压迫力地道:“该死的小子,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转移……”
“闭嘴,伪君子,”泰尔斯也突然抬起头,冷冷地打断他:“我还没说完!”
“站在你面前的是璨星的血脉,托蒙德一世的后人,你和你每一代祖先都曾跪地誓,誓死效忠的血脉!”泰尔斯毫不示弱地直视着崖地公爵,不留情面地道:
“哪怕你想篡位,看在你祖先的份上,也给我放尊敬些。”
廓斯德瞪大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在他面前,用还未得到的璨星身份羞辱他,一时间连反驳都忘记了。
一阵宏大的呼声再次自从广场传来,隐约能听见“璨星”“王子”等单词。
“真糟,看来话已经传下去了,”泰尔斯冷笑道,毫不留情地再说一次:“伪君子公爵。”
他不等廓斯德的反应,就猛地转身,眼神扫向各位领主。
“你们私下有个交易是吧?”穿越者沉稳地大声道:
“一个以下任国王为目标的贵族团体,截杀埃克斯特使团,挑动战争,北境沉沦,有人得到领地和资源,有人得到承诺和利益,还有人……”泰尔斯缓缓转身,看向那位年轻的南岸公爵,一字一顿地淡然道:
“也许得到那顶王冠。”
“是吗,鸢尾花公爵?”
许多人齐齐转头,循着泰尔斯的目光,看向詹恩凯文迪尔公爵。
在泰尔斯以及众人的目光下,詹恩觉得十分不自在。
昨天无意中救下并放过这个男孩,结果却坏了计划的事实,也让他恼怒非常。
但长期以来的严格教养和贵族素养,让他喜怒不形于色地,保持住了最佳的风度。
“孩子,胡乱猜测无助于对你身份的确认,”詹恩放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沉稳地道:“如果你不打算说明你的身世并给予证明,那我们就需要派出一支调查队,花上一些时间,把你的过往查得清清楚楚再……”
泰尔斯突然话锋一转,打断了他!
“我昨天在前来复兴宫的路上,遭遇了刺客,”泰尔斯看着满座的领主,看他们眼神的变化,淡然道:“多亏了您,南岸领守护公爵,詹恩凯文迪尔的中途出手,我逃过一劫。”
基尔伯特和姬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听见刺客的消息,人群再次开始窃窃私语。
泰尔斯向着他点点头,神色安然:
“一条性命得到了拯救,而某人却缺少一句感谢。”
詹恩强忍着心中的怒意。
这家伙,是知道我放跑了你这条大鱼,所以……
所以专门来气我吗?
“不必客气,”表面上,詹恩微笑着,颇有风度地点点头:“每一位路过的贵族都有义务出手相助,况且,你昨天已经道过谢了但即使遭到刺客刺杀,也不能证明你……”
但泰尔斯没有让他说下去。
“不,凯文迪尔大人,”泰尔斯冷冷地抬起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泰尔斯一步步地向着詹恩走去,按着步伐慢慢开口这样说出来的话语,能给人以最大的压迫感和说服力: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些刺客在看到我的一刹那,领头的人非常惊讶,甚至喊了一声不字,”泰尔斯走到凯文迪尔的石座前,缓缓道:
“基尔伯特也许一直很奇怪,我的行踪明明没有泄露,但为何会碰上刺客?”
詹恩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泰尔斯。
他究竟要干什么?
“身为他们要刺杀的目标,我也很奇怪,那时几乎没人知道我是谁。哪怕是被许诺了那顶王冠,或相关利益的你碰到了我,也不会不由分说,一剑刺来。”
“直到刚刚,我看到凯文迪尔大人和你的同伙们,异口同声要立继承人的时候,我才终于想通,”泰尔斯低下头,深深叹出一口气:
“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而是要杀另一个人。”
詹恩终于变色。
泰尔斯看着詹恩怀疑继而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出剩下的话:
“他们的目标,是另一个也要前往复兴宫,注定要经过那个街口,也同样因为秘密出行而行事低调,护卫稀少的大人物。”
詹恩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凯文迪尔公爵。”
泰尔斯目光沉稳,话语生寒,看着已经愣在座位上的詹恩,咧开嘴角:
“昨天是我的路过,惊动了他们的刺杀。”
没人注意的角落,姬妮低下头,紧紧闭眼。
“公爵大人,是我,是我从十几位计划周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隐藏极深,带着异能者,装备军用步弩,足以在极境高手护卫下,准确刺杀目标的专业刺客们手里……”
泰尔斯眯起灰眸,轻轻开口:
“……救了你一命。”
他落下最后一子:
“所以,是你欠我一句感谢,凯文迪尔公爵。”
将军。
詹恩想通了什么,继而整张脸孔渐渐苍白,后背无意识地靠上石座。
他身后的两位,在南岸领的伯爵,卡拉比扬和拉西亚,都震惊地对视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