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从窗帘后面渗了进来。估计天快亮了。罗杰大概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合过眼了，其中还有足足八个小时用来盯着一具被残忍杀害并制作成木乃伊的男人的遗体。那一天里，还发生了一些意义重大的事。但他太累了，过度分泌的激素使他感官过载，他现在无法判断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能告诉你点事儿吗？”西恩问道。他转过脸，枕在罗杰的胸口，在西恩开口前，罗杰感到他舔了舔嘴唇。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切，”罗杰说，“信任是关键。”

“是啊。信任。那个……那个……”西恩挫败地哼了一声。“知道吗？我从没有过那种，你可能会称作‘恋爱’的关系。”

罗杰没法想象西恩这样的人能轻易获得满足。他的手抚摸着西恩的脸，拇指沿着他光洁无须的脸滑行。“所以呢？”

“咱们是那种关系么？”

一阵说不清的悲伤在罗杰心里蹿起，是因为西恩还是因为他自己，他也说不清。

“是的，”他说。“咱们在恋爱。”

“噢。那好吧。”就这样，西恩好像安定了下来。几分钟后，均匀的呼吸声昭示他已经进入梦乡。

***

那晚，帕特里克走进房间。在罗杰的梦中，他和帕特里克总是在巴哈马群岛，在他们租住过一周的那间小屋。帕特里克穿着他那条褪色的a&f长裤，肚脐里还残留着罗杰跟他打滚时留下的沙子，白色亚麻衬衫敞着，安可架在皮圈上晃动。头发纷乱的他，张开嘴大笑着。

他的帕特里克总是那个在白沙滩上光脚奔跑的潇洒男人，而不是那个因为肝癌而全身黄疸，连握紧罗杰的手都吃力的男人。

而这次，帕特里克站在罗杰的床边，穿着那件可怕的病号服。他不是那种凶残的厉鬼，也不像《圣诞颂歌》中描写的那种面色惨白的幽魂。他甚至看起来挺健康，谢天谢地。但他一脸迷惑。

“什……！”罗杰从床上猛然坐起。屋里很暗，从窗帘透过的昏暗光线照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没人站在他床边，但蜷缩在他胯边的人却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罗杰？冷……”

罗杰掀开被单下了床。他穿上一双羊皮鞋、卫衣和外套，去了车库。他搬了一个箱子回到厨房。当西恩穿着他软塌塌的便裤揉着眼睛走进来时，罗杰正在用小刀划上面的封箱胶带。

“你在干嘛？”西恩打着大大的哈欠说。

“回去睡觉，”罗杰说，“我想起来点事情必须得做。”

西恩歪着头。“谁是帕特里克？”

罗杰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箱子上全是那个名字。“他是我的伴侣。我是说，他是我已故的……”

“噢对，戒指。”西恩走了过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用手垫着睡意十足的脸往桌上一趴。“那你在找啥？”

“西恩，你真的应该回去睡觉。”

“我能帮你呀。我在别的事上帮过你，不是吗？”

“你不累吗？”罗杰问。

“累，但没有你在，床就太冷了，”西恩说，“所以让我帮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睡觉。”

他看起来像个被孩子扔进洗衣机里搅过的毛绒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