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率先是程大一声惊呼,盯着那云家的姑娘瞧了又瞧,不可思议:“爷。”
秦宓抬眸,望见女子的眸,以及那镌刻在心坎里的熟悉容颜……那张脸,是闻柒的模样,只一眼,乱了秦宓的眸。
女子停了舞步,面纱落地,她缓缓抬首,唇边,牵起浅浅欢愉的笑,秦宓望着那女子:“你过来。”
步步生莲,那唤作云清的女子走近了,微微垂头,敛下的长睫颤着,泄露了女子的心事。
“抬起头来。”
秦宓嗓音微凉,带着些许不由分说的冷漠,女子迟疑了片刻,抬头,望见一双古井般的瞳,怯怯敛眸,唤了一声:“陛下。”眸子温柔似水。
唇齿,眉宇,如镌刻,像极了他的女子,秦宓浅笑,眸间映着女子容貌,他微微凝神:“像了九分。”
抬手,指腹落在女子脸颊,一寸一寸,他拂过,动作很轻。
女子痴缠了视线,失了神:“爷。”
得秦宓一眼,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能不为所动,痴迷,恍惚,便只这一眼,女子忘乎所以。
指腹,落在女子眼睑,秦宓轻语:“眼睛不像,她不是这样看朕的。”眸,骤然毫无波澜,好似凝结了的暮雪,他说,“闭上眼睛。”
好似蛊惑,女子失魂落魄,恍恍惚惚寻着本能,垂下了眼睫,那凉凉的指尖,一点一点往下,落在脖颈……
“这张脸,”声音,极轻,鬼魅般冷彻,他说,“你怎配。”
指腹,骤然收紧。
“嗯——”
女子猛地睁眼,呼吸停滞,瞳孔放大,满目血红,一点一点涣散……
殿中,死寂,谁敢多言,错了,算错了,云家云清,生了这般模样,是祸,并非福祉,总归躲不过一死……
长睫合上,女子挣扎的手,缓缓垂下,忽而,女子嗓音忽起:“孩儿他爹——”
清泠作响,声音绕梁,久久不息。死寂中,这一声清脆的女子嗓音,缭乱了所有。
秦宓骤然抬眼,指尖,松了,望着殿中垂苏后的女子,一眼,失神。
“咳咳咳……”云清重重坠地,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喘气,蔓延恐惧久久缠绕眸底,她猛然后退,转身,竟望见与她一张相似的容颜。
大燕闻柒……
苏幕遮帘,朦胧隐约的纱幔里漏出了她的脸,月儿弯弯的眸,似夏日的星子,盈满了淡淡雾水,灵气、邪肆,唇斜斜勾起,似笑、非笑,墨发高高挽起,毫无点缀,似男子装扮,竟也英气,厚重的狐裘裹身,怀里抱着个孩童,动作有些笨拙。
坏气,流气,这便是闻柒。云家云清,只像了容颜,气度、风华不及一分。
许是那一声‘孩儿他爹’太过惊世骇俗,殿外羽翎军副统领混乱了,带着刀便冲进来,四下张望,大喊:“什、什么人?!”
只见垂苏全数被撩开,闻柒凑出来一张笑盈盈的脸,以及……大腹便便。
程大等人傻了,这肚子?这肚子!转头看自家爷,在笑,笑得迷人。
却见闻柒步履轻盈,一手抱着个孩子,一手抚着肚子,一步一步,都好似惊心在盘算众目睽睽下,她踏过殿前石阶,走到高处,眸子斜睨,落于跌坐在地的女子身上:“这张脸,真碍眼。”她抱着大肚子,俯身过去,咧咧嘴,笑着,“等着哟,咱们回头清算。”
云清下意识后退,身子轻颤,分明笑语嫣然,竟叫人毛骨悚然。
闻柒摸摸十七的头,眼睛却看着云清,笑得明媚:“别怕哦。”转头,笑脸一收,眸子一转,顿时泫然欲泣,“孩儿他爹。”
上一秒,言笑晏晏,下一刻,她便楚楚泪光。这女子,谁捉摸得准?
秦宓只是浅笑,痴痴看着她,眸光,温柔极了,只是眸间女子凄凄楚楚,泪光闪烁,她掩嘴,似悲痛欲绝,说道:“你这天杀的负心汉,你好狠的心啊。”
负心汉?
三个月不见,她便如此唤他,秦宓失笑,静静看她,忍住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她要闹,便由着她吧。
这闹的哪出?众人惊悚了,看看那嗷嗷待哺的孩童,又看看那大腹便便的女子,最后,怯怯看皇帝陛下那温柔似水的神情……凌乱了,莫非是妾心不改君心转移?
嘿,惊世骇俗!
“梁六,我不是在做梦吧。”打从某人突然炸出,程大就傻了,现在还傻着,尤其是见了某人那大得不像话的肚子,更傻了。
梁六思忖着,然后一把掐在程大腰上:“疼吗?”
梁六龇牙咧嘴揉揉腰:“疼。”一巴掌扇醒了自己,他痛定思痛,“妈呀,老子蛋碎了!”
砰!蛋碎了!闻柒敲的。不信?看看那个没节操的。
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转呀转,盈盈闪闪,她抽泣着,抱着孩子捂着嘴,楚楚可怜地瞅着秦宓:“我孩儿他爹,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我……”抱着肚子,她哀嚎,“我,我可怎么活啊。”
俨然,唱的是陈世美。
瞧瞧,那神情,那肚子,那孩子,那将落不落的眼泪……程大都快以为自家爷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负心勾当呢?
这是,带刀羽翎军副统一嗓子过去:“大胆狂徒,大殿之上岂容撒野,快来人,拿下。”
这副统领小刘,眼力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程大直接一脚就踢过去:“滚犊子!”小刘副统乱窜了几步,就听见顶头上司龇牙吼吼,“都退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