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了一地的胭脂水粉的铜盒,大红的绸缎铺了一地,被撞的那宫女顾不得捡起,连忙伏地,吓得满身是汗:“奴婢该死。”
姬秋冉一脚踩在那绸缎之上,微微俯身,掐住那宫女的下巴:“瞎了眼的贱婢,确实该死。”
那宫女一个腿软,趴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奴婢急着去华乾殿方才冲撞了县主,县主开恩。”颤着身子央求,叩首,“县主饶命,县主饶命……”脑袋头破血流也不敢停。
姬秋冉眸子骤然一凝,指着一地狼藉,声声阴沉:“这些都是给闻柒的?”
凤冠霞帔,步摇金钗,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可见华乾殿何等风头,更是扎疼了姬秋冉的眼,满腹的忿恨不甘在喧嚣。
“是,奴婢、奴婢奉皇后命,将明日荣妃娘娘受封用的凤冠霞帔送去华乾殿。”
姬秋冉忽然轻笑,细声轻问:“想要活命吗?”
那宫女抬眸,怯怯神色,却满眼精光:“请、请县主明示。”
姬秋冉俯身,伸手拂过那红绸锦缎,极尽奢华夺目的凤冠霞帔,在她掌心,一点一点拽紧,她道:“那就乖乖听本县主的话。”
天阴沉沉,夜里,恐是风雨欲来。
衍庆宫外,步履急切。
“皇上。”
寝殿里,炎帝卧床,骤然起身看着门口慌忙急事的金公公,半分也亟不可待:“可都安排妥当了?”
金公公合上殿门,小心翼翼言:“回皇上,皇陵的地形图已经送去了定侯府,万事俱备,便只欠明日受封大典这场东风。”
炎帝忽然大笑:“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眸底全是逼人的精光,“传朕旨意,常钰王领兵十万留守燕宫,燕统领率御林军沿路护送,定侯十五万人马把守皇陵。”
“诺。”
话刚落,殿外又传来急促声响,声声催人焦灼,是御林军御前副统帅,他躬身上前:“皇上,常钰王殿下传来急报。”
一事赶着一事,是急报,不详。炎帝抬抬手:“禀。”
“荣妃受封,燕都外,北沧使臣朝贺,常钰王恐兵临城下,奏请领兵前去查看,防患未然。”
荣妃受封,四方朝贺,这天,也确实难定,炎帝一番思忖,沉声道:“准。”
“眼下唯有定侯能调配人马把守燕宫,可用老奴去传旨?”
一旨准奏,常钰王领兵出城,这燕宫腹地便只如空城,毫无防守。此举,怕是不止铤而走险,让人不得不防。
炎帝却道:“不用。”
“定侯十五万人马全数用来看守皇陵和闻柒未免小题大做。”金公公神色凝重,甚是惶恐,“皇上,小心有诈,荣妃受封,多少双眼盯着瞧,常钰王殿下领兵出城,燕宫无人看守,若是——”
若是让人趁其不备,那燕宫必失守。
话未完,炎帝断言:“便是十五万人马,对上闻柒,朕也半分把握没有。”字字铿锵,尽是森然的杀气,他咬牙,“朕便赌一把,明日,朕要她闻柒有去无回。”
那个女子,便是这一国之君,也半分不敢大意。这大燕虎视眈眈者数不尽数,却只有一个闻柒,能叫炎帝此番倾巢而出,只搏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却输赢不定……
红绸锦缎飘摇,这燕宫笼着处处阴影,正是风云喧嚣,华乾殿里却烛火明媚,人儿痴醉。
流苏帐里,闻柒摇着二郎腿,她不动,扯着纱幔摇晃,榻旁,秦宓端着瓷碗,舀了一勺放在闻柒唇边,哄她:“张嘴。”
闻柒鼻子哼哼:“不喝!”
秦宓耐心极好,也不收手,声音越发柔软:“猫儿,乖,就喝几口。”
几时,宓爷这般软下姿态伺候过别人,要是旁的人,怕是喂的毒药也甘之如饴,倒是闻大爷,不从,还眨巴眨巴眼,装无辜,控诉:“宓爷,苦。”
宓爷摇头,继续哄:“爷放了糖,不苦。”
闻柒眸子一转,滴溜溜的:“那你试试。”
这模样,像坑蒙拐骗时的神情。
秦宓放下药,直接将闻柒抱进怀里:“闻柒,爷方才喝过了。”
嘿,不上当啊,木事,闻大爷有的是法子。
事情是这样啊,千古头一遭,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宓爷哄人喝药,也是破天荒了,咱天不怕地不怕的闻大爷怕喝药。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宓爷百般哄骗,闻柒千方百计,结果,这是第三碗药,那可就急坏了殿外一干人了。
程大左手背拍着右掌心,急滴哟:“爷都喝了几碗了?”
齐三扳着手数:“这是第三碗。”
额,问前两碗哪去了?
第一碗,进了宓爷的肚子。
事情是这样的……
“乖,张嘴。”宓爷动作生疏笨拙,重在,声音那叫一个温柔。
闻大爷头一甩:“不喝。”
宓爷没法:“你不喝,爷便点你穴道。”
闻大爷哼哼唧唧:“爷,我想咬人。”
“喝完了,爷让你咬便是。”
闻大爷笑眯眯,有商有量:“不如这样吧,爷喝一口,让我舔舔。”
点到为止,下面的,自行补脑,基于闻柒前科累累,基于宓爷色令智昏,可尽情添上黄色颜料。
总之,第一碗,闻柒就舔了几口,还是从宓爷嘴上蹭来的,能有多少料?
再说第二碗,还是进了宓爷的肚子,事情又是这样的,花样百出啊!
宓爷这次脸沉了:“闻柒,吃药。”
闻大爷乖顺极了:“好啊。”眨眨眼,猫儿似的狡猾,“爷,我们玩个游戏。”
“别闹。”
闻柒下猛料:“我赢了,你喝一口,你赢了,我喝三口。”
毋庸置疑,又是宓爷从了。
要问玩的什么游戏?闻大爷取了个勾人的名字:爷,你敢吗?比如,闻柒敢将手探进宓爷衣服里,宓爷敢吗?不敢,得了,宓爷喝三口。再比如,闻柒敢吆喝来一众人,然后当众脱了宓爷的衣服,宓爷敢吆喝众人前来然后脱闻大爷衣服吗?敢吗敢吗?不敢,呵呵呵,又是三口。
这左三口,又三口,一碗药就见了底,闻柒这次可是舔都没舔上。
这是第三碗,里头指不定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哦,要问这是什么药啊?宓爷瞧了半天妇经,倒是猜猜,这是什么药呢?甭管是什么药,总之都进了宓爷的肚子,这可就急坏护主心切的的程大了,贴着门听里头动静,只听见闻主子欢快的大笑。
想必,这药又给咱爷喝了。
程大快哭了:“这怎么行?”那是女人家喝的玩意啊。
齐三很淡定,料准了:“爷还特意吩咐老十多煨着点,指不定那几盅药都要进咱爷的肚子。”
这话,在理!
程大一脸哭相:“闻主子欺负咱爷。”
齐三说:“闻主子说了,给爷驱寒。”
程大一个白眼丢过去:“什么驱寒,那可是女儿家滋阴补血的药,爷要喝了……”指不定要几窍流血呢?程大心都揪了,觉得要出大事了,可劲嘀咕,“爷哪里是闻主子的对手,到现在,爷倒是喝了不少,闻主子就、就,”简直难以启齿,程大一个粗人,都红了老脸,“就舔了两口。”咬咬牙,盯着窗纸,瞪着殿门上的人影,“流氓!”
嘎吱——
殿门忽然推开,秦宓端着空碗走出来,脸色沉得厉害,唤了一句:“齐六。”
程大心虚,不打自招:“爷,我什么都没说。”
齐三翻了个白眼,无比鄙视,爷根本连姓氏排行都记不住,哪里分得清声音,上前,比程大淡定多了:“爷吩咐。”
“去煎药。”说着,秦宓又补充了一句,“多煨着些。”
梁六盯着那空碗,心里咯噔:又被爷喝了。这下有些急了:“还煎药?爷,”声音很弱,胆儿很颤,“那药喝多了伤身。”爷心脉不好,那药又大补,又血气方刚的……想哪去了,总之,喝不得啊。
秦宓置若罔闻,俊颜微染绯色,道:“多放些糖,爷家猫儿喜欢甜的。”
爷,您确定不是您老喜欢甜的?
齐三尊令:“是,属下这就去。”
梁六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来着,秦宓冷冷一眼:“若再偷听,爷不饶你。”
“是。”梁六憋屈地退到小角落。
这时,叶九过来,尾随的丫鬟小厮各自执了物件。叶九上前,躬身:“爷,未央宫差人送来了小主子的凤冠霞帔。”
秦宓眸子微沉,映出那锦缎红绸般妖娆,指尖执起那红色锦衣,瓷白指尖晕开浅浅杏黄的光晕。
这大燕皇室的凤冠霞帔,如何能批在他的女人身上。
骤然,眸光一冷,指尖光晕消散,秦宓薄唇轻启,一抹杀意:“迷人醉。”
叶九大惊:“爷,从未央宫一路送来,有机会动手之人很多。”
秦宓只道了一个字:“查。”
“属下尊令。”
须臾,红帐轻摇,迷人眼,微醺。这南诏的迷人醉,当真醉人……
秦宓掀开垂帘,轻声唤了句:“闻柒。”
窝在床榻里的人儿裹着被子便扑过去,一把撞进秦宓怀里,探出两只白嫩的小手,勾着秦宓的脖子,软软嗔语:“宓爷,咱不喝药好不好?”
秦宓俯在她肩上,呼吸渐进乱了,耳边,女子好听娇软的嗓音挠人:“嗯?”
秦宓身子一僵,嗓音竟是暗哑了几分:“乖,离爷远些。”抬手,终是不敢碰了她,手心全是汗。他苦笑,碰了那南诏的离人醉,他怎能进闻柒的帐子,简直会要了他的命……他抬手,轻轻推着怀里的人,声音轻颤:“乖,松手。”
闻柒不松,一把抱住秦宓的腰,闷着头可劲地蹭,撒娇卖萌占便宜:“连美人计都不管用了吗?”抬起小脸,眸子一转,泪汪汪,“宓爷,你好狠的心啊。”
她无心撩拨,却叫他满腹心思喧嚣了。
秦宓撇开眼,不看闻柒,微微沉了声音:“听话,别抱着爷,”
闻柒一愣,松了手,凝眉托腮,瞧了瞧秦宓闪躲的眼:“秦宓。”
他轻声应了,嗓音低沉得好似久酿过了,甚是醉人,当然,更是撩人,像……邀欢。
闻柒抬抬手扯秦宓的袍子:“你怎么了?”
“无碍。”
声音迷离,眸光闪烁,连被闻柒扯开袍子露出来的脖子都是绯色的。
无碍?骗鬼呢。
闻柒骨溜溜一滚,就蹿进秦宓怀里,托起他的下巴:“给我看看。”
秦宓抬眸。
这一眼,直接便勾进了闻柒心坎里,醉眼迷离,水波荡漾,那几许微冷的清光竟是染了暖意,浅浅的绯色,碎了无数暗影。
媚眼如丝,原来男人也可以。
闻柒有点心猿意马,脸上很淡定,摸了摸秦宓的脸:“脸怎么这么红?”又摸了摸他的脖子,“身子也是烫的。”
秦宓一把扣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他垂首伏在她掌心,声音嘶哑得有些迷乱。
他说:“闻柒,爷难受。”
话落,舌尖轻探,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闻柒的掌心,轻柔,却灼热,眸子抬起,水汽迷离里,全是闻柒的影子,摇摇晃晃的深沉,灼热得有些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