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堡建成不过几年,在江湖上素来低调,有萧居瑁和镡时观的支持,这几年一直在闷声发大财,堡下产业遍布萧国,裕隆客栈就是其一。
有萧凡这个少堡主的命令,裕隆客栈的掌柜迅速调动人手,将客栈里里外外清查一遍,还真发现了一个江湖惯盗,还在他的床底下搜出不少赃物,其中还有客栈中其他客人的,除了萧凡和朱红夜两人的包袱,其他人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所以被偷的人只当自己落下了,并未在意。这人许是见萧凡和朱红夜年纪轻,初涉江湖,所以胆子便大了起来,将包袱全部偷走了。
掌柜的将人拎到萧凡房中,见到面容冷漠的萧凡便行了一个大礼,“小人不知少堡主驾到,还望恕罪。这是盗贼,不知少堡主要如何处置?”
萧凡退到朱红夜身后,目光落在朱红夜身上,“宏业哥,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朱红夜没回答,而是先打开寻回的包袱,拿出药瓶,拉过萧凡的手,低首涂抹起来。
萧凡眼睛微亮,注意力投注在手上,完全忘了还跪在地上的盗贼,那盗贼抬起脑袋,悄悄瞅了他们一眼,而后动了动被绳子绑住的手。
萧凡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桌上的茶盏便急速撞上盗贼的脑门儿,那盗贼还没来得及解开绳子,就被撞晕过去,额角还渗着血丝。
“送去官府吧。”
掌柜的连忙将人拖下去,还极有眼色地关上门,只留两人在房中。
朱红夜涂完药,背过身去,将药瓶塞到包袱里,沉声道:“你让掌柜的再开一间房。”
萧凡正喜滋滋地看着涂了药的手背,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眸中笑意凝固,方问:“为什么?”
朱红夜将包袱放置好,转身面对他,平静道:“我心里一直将你当成弟弟,这一路上,也忘记你武功其实是高于我的。”
萧凡捏紧袖中的手,直直地望着他。
朱红夜笑了笑,“你是太子,若非不同寻常,也不可能成为太子,你武功比我高,裕隆客栈也听命于你,有他们保护,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萧凡知道朱红夜何其聪明,定已经察觉出来他一直在装怂,但那又如何?
“宏业哥,武功再高,也有怕的时候,我就是怕黑,他们虽然都听命于我,但我又不认识他们,何谈信任?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朱红夜从萧凡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他一直不愿承认的想法终于还是涌上心头了。萧凡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傻得可爱却也真实得可爱的孩子,他的心思,自己再也看不透了。
这是一个帝王应该拥有的,萧凡作为日后萧国的皇帝,他的的确确做到了。
“我再去跟掌柜的要一间房。”朱红夜再也不能将萧凡当成小孩子看待,也无法心无芥蒂地与他同睡一张床。
萧凡眉头微微皱起,拉住朱红夜的手腕,后又轻轻放开,低眸道:“还是我去吧,宏业哥,你早点休息。”
翌日一早起来,朱红夜就发现萧凡变了,他在自己面前不再故作委屈,不再撒娇,不再抱抱蹭蹭,反而表现出萧国太子的威仪,所有的行程他都一手安排好,虽一直冷面不语,但照顾却细致周到。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抵达江陵城。
江陵城过了六年,更加繁华绮丽,比之前热闹更甚。朱红夜并未进城,而是朝着城西走去,萧凡紧随左右。
朱家的墓地在城西的一块山丘上,两人将马拴在树上,徒步行至墓地。朱红夜背对着萧凡,眼眶已然红了,一想到自己的亲人长眠地下,再也见不着,他就心如刀绞。
目光触及祖父的墓碑时,他便再也忍不住,猛地双漆跪下,伏地颤抖,泪如雨下。
萧凡默默无声,同样跪在他身边,拿出沿途买好的香炉、冥纸等,摆在墓碑面前,点燃三炷香,递给朱红夜。
朱红夜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了句“谢谢”,上完香之后,郑重地给每一位亲人都磕了头,衣服和额头上俱沾满了泥土也没在意。
萧凡起身站在他身后,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看朱红夜这样,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他一直陪着朱红夜待在墓地,直到黄昏时分,霞光漫天,朱红夜从长久的缅怀中醒来,欲起身回城,怎料跪得太久,腿部麻痹,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使不上力,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萧凡虽站在他身边,却也来不及伸手接住,只好猛地往地上一倒,让朱红夜跌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