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这重得多的伤他都见过无数,但不知为何,见到这个伤势,他却觉得胸闷异常。
“军医,如何?”
军医又看他一眼,“老夫还没看,急什么?”虽说没仔细看,但这扫一眼就是小伤,值得威远侯这般担忧么?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陈锋站在一旁,看着军医凑近仔细查看,还在伤痕周围这里戳戳,那里按按,蒋凌嘴里一直“嘶嘶嘶”地喊疼。
肿得那么高,确实疼,陈锋心里这么想着,完全忘了在战场上缺胳膊少腿是常见的事儿。
“没什么大事,伤了筋,没动骨,”军医说着,拿出几副膏药,递给蒋凌,“先拿回去贴几天,没了再过来拿。”
“这就行了?”蒋凌诧异道。
军医想了想,抚着胡须,“你若不怕疼,找人帮你揉揉,这样淤血散得开,痊愈更快。”
那得多疼啊?蒋凌就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连忙摇摇头,“那我现在可以参加训练么?”
“练练右手,练练腿倒是可以,要是你不怕平衡不了的话。”军医说着就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们了。
陈锋拿过一副膏药先给他贴上,然后替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你先回营帐休息,我过会儿再去找你。”
蒋凌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不过陈锋说完就走了,他只好一个人回了营帐,在没人的地方咧嘴苦笑,太他娘的疼了!
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陈锋的副将过来,叫蒋凌去陈锋的营帐。蒋凌随他来到陈锋的帐中,副将便退下去了,陈锋看了他一眼,指着简陋的桌椅,“坐过来。”
蒋凌刚进帐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饭菜,心里想着教头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外头买来的。
陈锋见蒋凌望着自己没动,只好道:“今天弄伤你我要负很大责任,特意回去让府中厨子烧了几道菜,带过来赔罪。”
蒋凌略微惊讶,不过既然陈锋盛情相邀,他也不矫情,直接坐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吃。本来还担心被叫过来耽误了晚饭,没想到居然能吃到美味佳肴。
陈锋见他吃得欢畅,便坐到他对面,沉默陪吃。
蒋凌好久都没有吃得这么饱了,他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起身道:“谢谢陈教头的款待,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陈锋起身,“等等。”
蒋凌驻足,回首疑惑望他。
“我今日回府还寻了一瓶药油,效果很好,军医也说了,揉散淤血会好得快些,你要不要试试?”
蒋凌看他神色诚恳,也敛了身上的霸道之意,思绪微转,走向帐内简陋的床榻,坐下来,“那就麻烦陈教头了。”
陈锋坐在他身后,气息微滞,“脱衣服。”
蒋凌右手直接搭上左肩,将衣领往下一扯,肿起来的肩膀就露了出来,上头还贴着军医给的膏药。
“可能有点疼,你忍忍。”陈锋说着伸手迅速扯下膏药。
“嘶”蒋凌疼得想打人,右手紧紧揪住被子,青筋暴起。
陈锋也很揪心,起身拿了一块柔软干净的布,团吧团吧递到蒋凌嘴边,看着他唇上的一丝血迹,道:“咬住这个,等会儿揉淤血的时候更疼。”
蒋凌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将布塞进嘴里咬住,趴到床上。
陈锋给自己掌心倒上药油,跪坐在他左边,覆手上去,运起内力,狠狠心,开始按揉。
蒋凌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悲鸣,整个身体都僵住了,额头死死抵在床单上,右手差点将床单扯碎,额上冷汗大冒。
他娘的,故意丢石子的除了万鹏那个贱人还能有谁?他只能借心里大骂万鹏的时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陈锋带了一丝内力,按揉的时候有股热流,已经减轻了一些疼痛,其实比起断肢来说,这样的疼痛已经很轻了,只是蒋凌长这么大从未遭过这种罪,更加怕疼了些。
陈锋替他按揉了一通,肿胀消减了些,看着也没那么可怖了,于是将膏药重新贴上,对额发汗湿、气若游丝的蒋凌道:“你若是能忍住,以后每天都可过来,要是受不住,就等它慢慢好吧。”
蒋凌心想,万鹏一直在跟他较劲,如今自己受伤,不能正常训练,万鹏一定趁机想要超过自己,不能让他得逞!
“谢谢陈教头,我以后每天都来。”尽早恢复正常。
后面每天晚上,蒋凌都往陈锋营帐里钻,大家也都知道是为了疗伤之事。
营帐内,蒋凌下巴枕在枕头上,趴在那里,左边肩膀露出,那里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肿块全消,只剩下一些淡紫色的印记。
“应该没事了吧?”他哼了两声,对着认真按揉的男人道,“我今天都参加训练了。”
陈锋严肃道:“自然要等好彻底。”
“哦。”
蒋凌没觉得疼,只觉得按揉得挺舒服,让他昏昏欲睡,不过一想到这是陈锋的床,他就强迫自己不要闭眼、不要闭眼……然后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陈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停下动作,将他衣服拉起来遮住光洁的肌肤,拿起被子替他盖上,就坐在床边看着。
烛火如橘,映射在蒋凌的侧脸上,静谧而美好,长长垂下的睫毛掩住了那双灵动的眸子,留下一片暗影,陈锋忍不住伸手去触,却又在半途缩了回来。
蒋凌突然惊醒,明亮的眸子看向陈锋,目光相触,他迅速移了开来,坐起身,“揉好了?谢谢。”
陈锋没说话。
蒋凌猛地站起来,结果突然腿麻,往前歪去,陈锋迅速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蒋凌狠狠跌入他怀中,四目相对。
见过太多风月的蒋凌,不得不后知后觉,面前这男人的眼中,有着他太过熟悉的东西,即便是一闪而逝,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谢谢。”他伸手握住自己小腿,蹙眉等麻劲过了,这才从他怀中站起来,说了两个字后,又静默了一会儿,道:“我先回去了。”
走出营帐,夜晚山谷的凉风吹来,心湖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他抬步往自己营帐走去,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