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还是不幸运,在‘自由’、‘平等’观念盛行的今天,女性们开始认识到这一点,要求摘掉身上的标签,通过拒绝婚姻、拒绝成为母亲的方式。因此,她们要的远比一个孕育箱更多,因为她们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肉体上的疼痛。”
“社会认可了这一点。”我也认可,“所以才会有雌性的出现,不是吗?”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决定研发雌性之前,这个提议是被我们当成笑话提及的。”
他略微抬了头,像是沉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当时我和另外几位同事,我们像现在的你一样野心勃勃,围坐在一起讨论着社会的发展前景,可能你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一切的发展趋势已然暴露出隐隐的弊病,具体体现在十六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特别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自杀率大幅爬升,是的,这些都是秘而不发的数据,但确实夸张到可以用爬升来形容。”
“这是为什么?”
“研究数据告诉我们,是母亲的缺位。”他耸了耸肩,“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大多出自经济条件上佳的家庭,也往往拥有自我意识强烈的母亲。不难想象,一个工作稳定的白领女性很难真正意义上地理解和满足儿童的需求,她们会给孩子不亚于任何人的爱和温暖,但她们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们的孩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她们不了解认知发展理论,不了解人格发展阶段,不了解自我同一性的形成,她们不知道,照顾者无意识的缺位会给社会的下一代带来多大的伤害。久而久之她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上课不再举手发言了,变得不会也不愿和陌生人交流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都无法提起兴趣,考上了优异的大学却找不到向往的目标,甚至选择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这个时候,缺位的照顾者才跑出来质疑‘我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妈妈已经给你创造了所有的条件’;略微理性一点的则跳出来指责教育的体制,却不会想到自己除了自以为是的温暖,究竟还付出了些什么。
“家庭不能没有照顾者,我甚至认为每一位照顾者都应该经受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培训学习,可是我们又不能把这项工作全权依托给保姆或者专职人员,因为交易对象不能完全成为家庭系统的一份子,中间总有不令人放心的阴私与隔阂。”
“然后你们提到了雌性?”我接着他的话问道。
“我们想到了雌性的雏形。”他笑道,“是一个叫简尼的年轻人,他开玩笑一般说,不如弄一个高智慧的机器人,裹上海绵垫子,设定个照顾程序派送到每个家里去就成了。”
“这显然行不通。”
“当然,于是我们也跟他开玩笑,这个机器人不仅身体要软,专业技能要通,还得具有极高的灵敏度,能感知到孩童的任何一丁点情绪变化并对其做出正确的反应。它必须掌握所有的人类语言与对话模式,拥有与超乎寻常人的同理和共情能力,最好还有知觉,这样才能确保每一个动作都不会出格。说到这一步,在场的每个人都笑了起来,我开玩笑说:‘你们说,我们要是真的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几百年后会不会有人跑出来和外面那群女的一样,要求获得机器人权,自由选择是否承担照顾者的角色?’”
这句话让我脊背发凉。
他接着说道:“大家都笑了,只有简尼,他忽然认真了起来,他说,这个循环不就证明了妇女必须回归家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