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的冰冷微笑,他在自己偌大的记忆仓库里来回翻找,好似投入深邃湖底的一颗细沙,连个声响也没有,便打着旋落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他不记得这张脸,更不记得这个叫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五七低下头来,他两手空荡荡的,原本应该握在掌心里的雪色云帚,也如同干冰融化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找什么?”
五七抬头,却见说话的,正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他扶着床沿艰难地坐起身来。兴许是沉睡了太久,他的动作僵硬而迟缓,好似这个人的魂灵,还无法顺利调动这具身躯的各个部件。倒是他的声音活泼又清亮,好似为这一刻准备了许久一般。
“灵兄?”五七有些犹豫地喊出这个名字。
“呵呵,”那人低下头来,从喉咙里轻笑两声。乌亮的发顺着他的侧脸滑了下去,他有些不自然地反过手去将发丝拨在耳后,“你不能叫我灵兄了,得叫我……”
他抬起头来,从浓黑的睫下看着他,那止不住的笑意堆在翘起的嘴角上,“沥云尊主!”
“沥……”五七无声地动了动唇,感觉好似有一条冰冷黏腻的蛇从脚面爬过,顺着他的身体慢慢盘了上来。那蛇滑过的地方留下了湿滑的粘液,被风阴恻恻地吹着。它缠在他的颈上,浑身慢慢紧了力道,朝他吐着猩红的信子。
那信子的颜色,同那人眼角若隐若现的小痣,看起来一模一样。
五七干笑着,“怎么是我叫你,你我难道不就本是一体?”
那人歪着头,眼珠转了转,在这不大的寝室里来回打量,“邺风对你也真是有心了,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半死人,放在这样好的屋子里。”
他的眼珠转回来,落在五七身上,“不过从今往后,可就由我来代你受享了!”
那人说完,弯起眼来灿然一笑,艳若桃李,容若春花,将这原本阴沉的屋子都照亮了。
五七不禁看的有些呆了。他有些迟钝地接受到那人传过来的讯息,终于琢磨出来其中的原委,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骗我,你竟不是……”
那人又笑,“你莫怨我骗你,要怨也得怨自己偏生就这样蠢。若不是你已入魔障,怎会被人三言两语就骗入巢穴中呢?”
“你……你!”五七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两步,“可是你是如何能在俞月三的灵识葫芦中的?你为何又尽知我前尘之事?你!你与我有何冤仇,为什么要这样做?”
“尊主大人?你刚刚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出去的,小童都没有看到您!”
那人看着五七逐渐逼近,心下本有些惧意,又遥遥听得屋外邺风与那仙童的交谈声,心中便大安起来,勾起嘴角不屑地说,“你总是这样贪心,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拥有!”那人说着,眼中便弥漫出一股恨意来,“明明都有了一切,却总想拥有更多。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你想要就要,想明白就明白的事来?”
那人余光往屋外撇着,听着邺风似乎逐渐走近了,便无所忌惮地探着身子靠近五七道,“如今我是邺风大病初愈的心上人,而你却是一个假扮尊主的乱臣贼子,你说你可怎么办呢?”他啧啧着坐直了身体,“可惜了,死也做不成个明白鬼,”
“唔……”
那人刚说完,却觉得两眼一黑,头顶一紧,好像有一只巨大的利爪正透过头颅从上自下狠狠拖拽着他。他的灵魂原本刚刚寄住入这具陌生的肉体,而刚生出的无数根须却被那股吸力不断撕扯着脱离那温热的骨血,碎成千段万段。他痛到无力尖叫,好似千刀万剐,又好似以火焚身,他颤抖着睁开眼,透过满眼的血色,看着眼前那个穿着邺风皮囊的人,犹如神般站在面前,浑身冒着火一样愤怒的光。他手中举着一个白色的灵识葫芦,那葫芦中发出的刺眼光芒,将原本昏暗的寝室照的犹如神界。
“砰”地一声,那葫芦从空中落下来,稳稳地落在五七手中。五七面无表情地看着床沿那个木然地躯壳软绵绵地跌落在地上,手中用力,将那葫芦捏成了齑粉。
“沥云!”
五七听得有人唤他,心中一喜,刚转过身去,一阵汹涌的灵力扑面而来,他被那力冲击着撞到墙上,一只钢铁浇筑般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