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是一张发给印桐的,来自案发现场的照片。
殷红的底色上还残留着夕阳的柔光,娇小的少女扭曲着四肢倒在花坛中央。她的太阳穴下漫开污浊的血迹,唇角轻勾着,就像陷进了什么美梦一样。
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又像是确确实实的,死在了泥泞的花坛里。
童书遥握着胸前的安全带瞪大了眼睛,看看大胡子又看看光屏,张口结舌惊疑不定。后座上的白博士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不过短暂地从膝上的笔记本里抽出视线,愣了半晌,目光掠过上方的发件人,又面无表情看向了满是标注的笔记。
他没说话,倒是大胡子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把这个都发出来了,”大胡子倚着靠背,从后视镜里瞥了眼低着头的白博士,“不过已经到这时候了,底牌留着也没什么用。”
“本来就没有什么底牌,”白研星没抬头,指腹滑过页边,小心翼翼地揭过一页,“所谓的底牌不过是他们臆想的工具。野兽的恐惧通常来源于未知,一旦它们尝试着撞击牢笼,就会发现笼子上的铁链不过是些可以轻易弄断的玩具。”
“你无法想象一个具有思维的生命体对于自由的渴望,一旦它体会过,就再也不愿被关进笼子里。”
“……她本来就不该被关进笼子里,”大胡子短促地笑了一声,“可惜我们人类都是肉体凡胎,少吃几顿就会饿死,多活几年就是长寿。如果不自我牺牲,根本无法前进。”
白研星翻书的动作一顿。他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摇头:“……这个比喻不恰当。”
大胡子不说话了。
他被这段糟糕的对话搞得一阵烦闷,有心开窗抽个烟,又怕车里的大科学家们受不住味道,索性从兜里摸了两颗薄荷糖,打算嚼着清醒清醒。
谁曾想人倒霉了吃颗糖都撕不开包装,大胡子和小巧的锯齿开口缠斗了半晌,正欲一鼓作气斩之后快,却被从旁等候许久的小爪子夺走了先机。
他这才意识到,敢情白博士家的小师弟还被安全带捆在副驾驶座上。
童书遥缩在角落里,伸手撕开了包装纸,捏出糖块,又将它放回了大胡子手里。他眨着眼睛,眉梢自带三分笑意,湿漉漉的眸子由下至上亮得惊人,猛地一瞧,还以为动物园的小松鼠耐不住饥饿,偷溜出来寻求投喂。
“您刚刚,跟我师兄讨论的是什么呀?”
大胡子一愣,恍然想起眼前这位小公子确实对往事一无所知。
童书遥来得晚。他进科学院的时候第三次箱庭实验已经结束了大半年,活着的那几个实验品要么在逃要么还没挖出来,唯一一个能研究的,还没等交到他手里,就被夜莺那帮乡野村夫抢了先。
童医生年龄小资历浅,顶着“白博士师弟”的头衔处处不受待见,大胡子见他好几次被撵到资料库计算数据,后来干脆带着一大堆文件,替谁坐班进了医院。
好好一个小天才,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就睡成了神科特困户,要不是后来christie带着印桐病急乱投医,这小子还不知道藏在哪个科室没被挖出来。
所以严格来讲,童书遥恐怕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大胡子抬头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白研星,年轻有为的白博士醉心研究,似乎对童书遥打探情报的动作毫不在意。他嚼着薄荷糖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童医生就已经剥好了另一块糖塞进了他手里。
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