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有什么人正躺在茶几和沙发间狭小的间隙里,身下漫出的污血染红了瓷砖间的缝隙。她苍白的脸颊正对着卧室的方向,印桐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摇晃的视野里映出她漆黑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手指流到地上。
印桐低下头,看见自己染满血的手心里握着一个殷红的苹果,圆润的指甲按在脆弱的苹果皮上,抠出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沾湿指甲的苹果汁黏腻得令人作呕,果香揉杂着血腥搅动着他的口腔,挤压着他的舌苔,逼着他的胃部痉挛着抽痛。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夕阳碎成无数杂乱的光点,炙夏的热浪宛若一柄重锤敲击在他的太阳穴上,印桐踉跄着跪下来,喘得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女人冰冷的尸体在他的视野里渐次模糊,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两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桐桐。”
印桐猛地抬头,正对上christie苍白的脸。
他喘着粗气看着夕阳将christie致的妆容染上斑斑点点的血色,而后阳光就像被撕裂的血袋,在她右边的脑袋浇开一片殷红。
“桐桐,”christie捧着他的脸,将染满血的额头凑到他眼前,“这只是场意外。”
钟声在黄昏中炸响。
印桐猛地从幻觉中惊醒,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喘息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他还在甜品屋里,最后几个客人早就离开了。christie背对着他坐在吧台前,她根本就没有回头,更别提凑过来捧着他的脸。
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傍晚的钟声在黄昏中回荡,印桐顺着声音望过去,老旧的石英钟上分针和时针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18:00
他无意识地数着钟摆敲击的声音,轰鸣的心跳中就好像数以万计的人和他一同计算着。
一,二,三,四,五,六
最后一声钟响落地,有人撞开了他身后的店门。
:00
同一时间,中央城,六角阁楼。
沉睡在六角阁楼地下的机械少女,迎着遥远的钟声睁开了眼睛。
她就像一条年幼且不谙世事的人鱼,有着柔美的身段和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她漂浮在由上而下贯穿了整座阁楼的立柱里,侧耳倾听了半晌,突然摆动着纤细的双腿向上游。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棂留下深深浅浅的光斑,她穿过充满立柱的金黄色液体,停留六角阁楼的顶层。
那是一间少女的闺房。
殷红的窗帘被束在两侧,暧昧的夕阳越过窗棂落在红木漆成的书桌上。少女漂浮在封闭的立柱中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手贴在阳光落下的地方。
她明明只能碰到冰冷的立柱表层,却像是握住了书桌上的笔一般,挥动着手臂书写着什么。
“想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