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几个人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静静等候这一刻的来临。
熏老师只好无奈地苦笑道,“诶……既然没有人主动站起来,那我们就只好按照学号……”
正在这千钧一发至极,她却突然停住不说了。
一只手高高举起,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显得如此豪迈,如此显眼,颇有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猛将气势。
自从上了高中,这是大雄第一次“主动”地举起手。
……
北条熏被这个小煞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一缩,仿佛一头被明晃晃的猎qiāng给吓到的麋鹿。和国文课的男老师一样,她其实也是个比较“弱势”的老师,天性温和,说话细声细气的。原本她从师范专业毕业后是打算当小学教师,结果在命运的纺线下一来二去,不得不到这所高中来伺候这些中二病还没过去又叛逆至极的小鬼头……不过至少这所学校里的副校长对她很和善,没有因为她有一双仙鹤般的长腿就色性大发地骚扰她,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满意了。
至于工资少一点……就少一点吧,总比在小学里沦为别人的猎物要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莫过于她带着的d班里有大雄这么一号神仙人物,熏老师是在高二的时候进班的,一开始还不懂“规矩”,眼见大雄跟条独狼似的从不参加集体活动难免就想着要掰正他。这个大姑娘在野比大雄身上倾注了许多注意力,最终什么都没能改变,反而弄得自己精疲力尽、心如死灰……于是在某一天某一个时间点上,北条熏放弃了,任由大雄这样继续“堕落”。她隐约看出这个少年身上有着如珠峰积雪一样深沉的悲恸,就像一个无底深渊,你要是再深究……恐怕只会让自己陷进去。她是整个班级的副班主任,不能只对一个孩子负责。
做出决定后,北条熏一度很后悔,觉得这个孩子的大好前途就这么被自己毁了。
直到她亲眼看到大雄身上的“特异之处”。
高二下半学期,一位开设“道德辅导课”的年级主任在课上忍无可忍地发了火,原因就是大雄在他的课上从头到尾都趴着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俨然是一点都没把他这个级长放在眼里。之前已经严重警告过他好几次了,但这小子全然没有要改的意思,照旧是我行我素。于是级长大怒,当场劈头盖脸一通骂,把大雄赶出去让他罚站走廊,顺便还让他拎着两只灌满水的水桶以示惩罚。
不想……罚站走廊什么的大雄可是专业户啊,小学开始他就和走廊结下了不解之缘。拎着两桶水又算什么?每天晚上他和布鲁斯训练的时候,手腕脚腕上都绑着几块铁锭,加在一起差不多能有两个大雄这么重,他还得绑着它们冲刺、跳远,做各种匪夷所思的战术动作,现在让他拎这个……有点儿杀鸡焉用牛刀的意思。
结果级长等到下课,也没等来这个刺头的一句服软。拉开门一看,大雄竟然稳稳地站在那儿睡着了……水桶倒是死死攥在手里没掉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行径理所当然被视为挑衅,级长登时就勃然大怒,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大雄一耳光,把他扇醒,并呵斥他去操场上跑步。大雄像看弱智一样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放下水桶就去了……他保持着匀速从下午三点钟跑到晚上五点半,跑的汗湿透了衣服裤子,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喘气始终都很均匀。硬是熬到放学,一大波人远远地围观到这个神仙还在操场上跑,一点要减速的意思都没有,仿佛可以这么一直跑到天荒地老……
一时间,大雄这种堂而皇之的反叛让他收获不少粉丝,大家都觉得这实在太酷了。和大雄一比,自己这种叛逆简直都不叫个事儿。
他是酷够了,可级长的面子挂不住了。好端端让你体罚,结果完全没“罚”成,他好像还挺享受有氧运动的……两个半钟头过去了,眼看着大雄依旧健步如飞,面色轻松,级长终于还是输掉了这场拉锯战,骂骂咧咧地让大雄停下。
大雄照做,说停就停,看不出半点疲态。要不是他汗流浃背,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个连续跑了两个半小时步的人。
“很能运动是吧?很了不起吗?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就让你退学!”他临走前撂下这么一句话。
结果第二天,级长没有来学校,他好像请了假。
一个礼拜之后,他辞职了。听说进了精神病院,病因听着也很有意思——他每晚都做噩梦,然后梦到大雄。梦里的大雄用对待黄毛混混的手法对待他,甚至还要残忍很多:他将级长的骨头一根根掰断,然后再强行拗回来,再掰断、再拗,直到最后碎成再也无法复原的样子……他被活生生痛醒了,满头都是汗。悻悻睡去,大雄又在梦里等着他,仍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又来啦?”
铁一样的双手伸过去,下一轮nuè dài开始了。才第一天醒来,他就已经濒临崩溃,因为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浑身的骨头都有一种难耐的灼烧感,好像是梦境中痛苦的延续。级长完全没法儿下地走路……这样的生活持续七天,换了谁都得疯掉。
住院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传进了学校,从此之后,学校里的老师再也不敢招惹大雄,他要睡就让他睡吧……师道尊严他们也不要了,实在是这小子太邪门儿。和他作对的人看似优势都挺大,结果没一个有好下场。
直到这时,北条熏才明白大雄是个怎样的生物,不由地后背直冒冷汗……但她又破天荒地觉得大雄其实是个好人。因为这半年来,自己一直在做他的思想工作,而他每次都会耐心地听完,然后鞠躬说“谢谢老师”,从来没有因为不耐烦就钻到她的梦里去折磨她,或者用什么巫术把她变成神经病。
虽然他从来都不会改……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参加集体活动。
直到今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