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热得全身都要炸开了。这个弟弟还在傻傻地祝福他脱离苦海,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在那边要自己照顾自己,不然就找一个人帮个忙。
“山,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回去不容易。但是只要能回去。无论过程怎样,结果是好的不是吗?表哥!这个岛上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早点,”
霍秋水按捺着要打人的冲动,试图严肃地跟他讲道理。还是忍不住。捧过里嗦的他弟弟额头,抹开碍事的刘海,脑门儿狠狠往下砸。
许久没被霍秋水这么“教育”过的霍山扣捂着额头,后退两步蹲下。身子止不住地哆嗦。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他又发病了。
跟第一次发病时候原因相似,勾起了他试图遗忘的过去。
幼年时候,霍山扣因为倒卖游戏卡账号,赚了点小钱,被小混混堵小巷子里。霍秋水及时赶到,把那些小混混打得头破血流。霍山扣在不属于自己的血泊中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被霍秋水背回家的。
他躲在妈妈怀里,一个晚上不见任何人。别人碰他一下都要发了疯地抓自己的头发,连扯到皮肉都不管。
他的母亲当时吓坏了。就抱着他,温柔地摸他的头。跟他说表哥是为了他才下的手,你要原谅他。他不肯,说要送走表哥,不要这个可怕的表哥。
他依稀记得母亲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告诉他,“这些事我本不想说,现在只说给你听。你跟秋水是两兄弟。他就是你哥哥,不是表哥,你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你必须原谅他。
四郎去了从军。他说回来之后会娶我过门。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们霍家的聘礼。我欢欢喜喜进门,哭哭啼啼活着。下聘礼的,不是四郎,是他哥哥大郎。四郎在军营里牺牲了,我还可以怎样?
我以为这一世自己都只能跟着那个发了疯赚钱的丈夫。我以为自己没希望了。除了在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打扫,做饭,照顾秋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靠什么活着。
后来,四郎回来了。他骗我。四郎根本没有死。他只是断了一条腿。
四郎回来了。四郎不介意我的过去。四郎跟我在你三姑姑的安排下逃出来了。
你三姑姑霍三娘,现在叫宁三娘。是大陆那边日升昌当家的三姨太。
三娘很有手段。她丈夫的人帮我把你爹抬上大船,给我们找了这份厂里的工作。我们把他们给的大房子卖了,换了点钱给你爹做治疗。
他们回去了。我们俩活得穷,至少开开心心。后来就有了你。
你知道吗?
山,是你带我找到了秋水。我以前不敢跟大郎争。我知道你一向对人性情冷淡,外面再笑脸相迎,都不会轻易把陌生人往家里,往亲人面前带。
是你把人带过来的。你说真心想待那个人好,好一辈子的。你还记得这些吗?”
他一直很懂事。买游戏卡也是自己去卖花帮别人写作业赚来的钱。妈妈告诉过他,家里的钱是要给爸爸看病的,不看病爸爸会死。
他见过汽车碾过马路上扁扁的小猫小狗尸体。他家没多余的饭菜养猫狗,他总会留下一点白米饭不吃,拿在手心,在小公园喂它们吃。
他在很小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他很早就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面对霍秋水的铁拳,他会恐惧,他知道这样不对。然而母亲告诉他,那个人再不对也是你血肉相连的亲生大哥。
母亲告诉他,“两兄弟都要好好的,互相帮助,互相照顾。知道不知道”
他说知道。说自己会忘记妈妈你刚才说过的话。会跟表哥好好的。
他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人是自己哥哥,但是他答应母亲两兄弟会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