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看总谱比其他四人都要快,一下就明白了:“有意思,是这么个写法……”
“张老板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不停地数拍子,一二三四,反复重来。”邱黎明狠狠地把鸡骨头吐出来,“重来他妈了个比!”
李重远和管啸都是一脸感同身受的惨不忍睹。
“铜管干坐了一下午,我一直在打游戏。”陆西峰耸耸肩,“前天林指回来,这段十分钟就过了。”
“林指压根没让我们数拍子。”李重远模仿着林衍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你们放开了朝前走,跟着我,线条和呼吸都不能断。’”
“他往指挥台上一站,就让我们信任,就有了主心骨。”邱黎明认真地说,“这才是指挥的力量。”
穆康那天下午确实去感受了一把林衍的指挥之力。然而旁观者众多,他隔着老远,只看到了一个清瘦笔挺的身影,和一张模糊的,依稀端正的脸。
他心里还记挂着毕业音乐会,中途离开,转而去琴房寻人。
毫不意外,他在琴房绝望了三个小时,干掉了半包烟,直到晚霞悄悄染上颜色,人都陆陆续续走了。
穆康叹口气点了根烟,黯然离开时,与一名年轻男性擦肩而过。
男人很高,行走间留下某种乌木香水的味道。穆康觉得这味道略装逼,于是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看,男人快步走进了一楼的一间钢琴琴房,灯亮了。
好巧不巧,这间琴房的窗户没关。几乎是立刻地,穆康还没来得及走远,琴声就传了出来。
是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
那人居然用钢琴在弹一首交响曲,理应单薄不堪,难以入耳。可穆康却仿佛清楚地听到了澎湃如海的张力,清晰分明的声部,和直击人心的定音鼓。
他张着嘴,原地站着干听了几分钟,脑子一片空白。
烟在指尖默默燃烧,烫到了手。
穆康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到手发抖,心砰砰直跳。他把烟头一扔,直接冲进了男人所在的琴房,把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
钢琴声戛然而止。
穆康:“你……”
林衍:“你……”
俩人大眼瞪小眼对看了半天。
穆康:“朋友,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林衍:“……”
大概是错觉,穆康心想,单刀直入地问:“不好意思朋友,我就直说了啊,你能来帮我演期末音乐会吗?”
林衍涵养极好地问:“……请问你是?”
“作曲系的,是谁不重要。”穆康迅速走到另一架钢琴前,掀起琴盖坐下。
他激动到连绝处逢生的喜悦都忘了,迫不及待地说:“你听听。”
琴声在穆康手下缓缓流淌开来。
开头的引子悲怆又肃穆,像异教教堂里晦暗不明的钟声,然而走过十五小节,一个极其轻佻的和弦毫无预兆地出现。
就像眼前忽然冒出了耍流氓的拉威尔。
穆康专属的主题旋律融在和弦里,被肆意陈述,画面分了无数层次,焦距忽近忽远,对象难以捉摸。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将钢琴的声音拉扯得模糊起来。
林衍暗自赞叹:果然名不虚传。
主题一出来,林衍就知道这人是谁了。穆大才子专属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