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一片荒凉。
似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府邸门口的朱红色圆柱早已褪色,斑斑驳驳,丝毫看不出昔日谢府的金碧辉煌之势。门口坐落着两只舅舅亲手挑选的镇宅石狮,眼珠子被人活生生挖了出来,已然不知所踪,正中的牌匾上灰暗得似一副老旧的绢布,原本烫金的“谢”字也看不分明,只余上头弥散着的些许深褐斑点。远远望去,就仿佛谁的鲜血泼撒在雪梅上干涸了一般,触目惊心。
忍住眼中热泪,谢宴腿一软,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阿宴,别欺负我们家的石狮了,他们平时帮忙看家也不容易啊……”
一记钝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响起。
“成日里不学无术,就知道胡闹,给我去祠堂里面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四处飘风激起的尘埃令双目蒙尘,谢宴不由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快从树上下来吧,阿宴,看舅母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桂花羹。那条蛇已经被你舅舅斩杀了,别怕。他也是为你好,你好好修炼不要惹他生气。”
头一低,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滑了出去。
自小父母双亡,谢宴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而谢国师夫妇膝下只有岚月时一位掌上明珠,一直视他为己出。若是硬要让谢宴描述一下心中理想父母的期盼,那大概就是如同谢国师夫妇一般严父慈母的模样了吧。
谢宴一直认为他的舅母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年少的时候,谢宴有一阵子十分怕冷,一到晚上便四肢冰冷,整晚整晚地冻得睡不着觉。早慧的他那时已经知道“舅母”与“母亲”之间有多大的区别了,心底怀带着一丝寄居于他人篱下的悲凉,因而尽量不麻烦别人,只盼着自己咬牙挺过去。谁知道他舅母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这件事情,为了他能安然入睡,每日都在岚月时睡熟之后来到他的房间,点上安神香,再暗地里施一个火诀,暖了他一个冬天。
府邸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东西,谢国师夫妇都是让谢宴先挑,这也使得作为亲生女儿的岚月时眼红不已,常常开玩笑说自己是捡来的。
“你回来了。”一个沉稳的男声忽然映入耳廓,陌生又熟悉。
谢宴狠狠一抹狼狈的脸,抬起头,只见来人一身红衫银铠,手持一柄□□,眉宇间一股正气自然天成,端是一副英姿焕发的模样。
挥了挥手,楚辞别过脸,对着身后的下属,沉声下令:“谢家余孽藐视皇权,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逢天子诏令,拿下!”
原本以为谢家灭门的元凶是天元君,是一场道门中人的仇杀,但谢府一夕之间灭门,邺城毫无动静,让谢宴着实感觉奇怪。如今看他们这架势,别说毫无动静,更有可能是皇城里的人在推波助澜。谢宴绷着脸,心头悲痛万分,星眸一沉,泠声道:“楚辞,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谢家传承近千年,贵为皇朝国师,向来兢兢业业,为国占吉凶,为民请天愿,不臣之心从何而来?!”
楚辞冷冷望了他一眼,轻声重复了一遍:“拿下。”
“抓我?就凭你们?”谢宴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侍卫,横眉冷对。话音刚落。浑身一道黑气涌出,浓厚的魔气震得将他团团围绕的人都退后了几步,煞气逼人,“我看谁敢?”
“摆阵。”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