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想: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
宝音异想天开的《宝音传》还没有动笔,东方青玄已经在南晏住了一月有余……
最后,东方青玄不得不叹,“这世上最让人烦恼的,便是作家……”
一夕一朝,如此过去。
东方青玄头痛,宝音却把一个又一个幼稚的问题抛过来,五花八门,刁钻古怪,问完一个,再来一个,今天问完了,明儿个想起,又继续问。有一些问题,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
“那为什么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宝音?”
“宝音便是宝音,便是福气。”
宝音向他解释完,又满是憧憬地笑:“我阿娘说,一个好的作家可招人稀罕呢……宝音长大了,要写出很多很多流传百世的名著……嗯,首先就要写一部《宝音传》。咦,对了,阿木古郎,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宝音?”
“作家?”这个新名词,东方青玄没听过。
“因为我长大了,要做一名作家。”
“嘻嘻”一笑,小丫头小手拖着腮。
宝音的嗓子拖得长长,软软的,像个娇气的姑娘在撒娇。东方青玄念及往事,低头,面色更为柔和轻暖,“宝音,你问这么清楚做甚?”
“……你快说话啊,阿木古郎。”
他剥夺了太多赵樽身为父亲的权力。但他,不后悔。不论宝音认不认他这个爹,在他的生命中,终是因了宝音的出现,有了那么两年短暂却又美好的人生,让他曾像一个父亲那般,过了两年多正常人的生活。
东方青玄揉着额头,突地一笑,自言自语道,“难怪你阿爹恨我……”
不是阿爹,也不是阿娘,而是“阿木古郎”。
至于,她第一次出声唤人……
不过,她爬的时间很长,开始走路,却走得很稳。
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小小的孩儿,七个月长了第一颗乳牙,一岁零三个月才学会走路。在学会走路之前,她只会满地乱爬,流着口水,她爬的速度很快。他在东,她便爬到东,他在西,她便爬到西,他在书房做正事,她便“嗖嗖”从门口爬进来,像只小猫儿似的,抱着他的腿玩耍,一不小心睡过去……
东方青玄思绪微顿。
宝音,眼珠子骨碌碌转,“那宝音是何时学会走路的?何时开始长牙的?宝音第一次唤人,是先唤的阿娘,还是先唤的阿爹?”
“嗯?”他偏头,眸中又添柔软。
他在发怔,宝音软软的嗓音又响起。
“阿木古郎……”
出生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能跟他这个阴阳怪气的人……也得不到丝毫的爱。
说到底,他确实欠了这孩子。
她原是无心一说,可这个事实却让东方青玄心头微怔,想起宝音那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欠了我的,欠了我的……
宝音眼睫毛忽忽一眨,撇着嘴巴哼哼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这个世上,除了你,也没有人知道宝音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东方青玄轻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宝音怎么长成大美人儿的?”
宝音咀嚼的嘴巴停住,像被噎了。
东方青玄挑高眉头,“很瘦,很小,很丑,像奄奄一息的小猫崽子……”
宝音已是迫切,“怎样?”
他强压笑意,做出一个严肃的叹息表情,轻抬衣袖,喝了一口茶,“你娘怀着你时,在魏国公府终日惶惶,不得见天光,情志不畅,偏又难产,九死一生才将她产下……故而,你出生时……”
这小丫头,自我称赞的本事不亚于她娘。
东方青玄眼皮微微一跳。
宝音恍悟般点点头,饶有兴趣地又问:“宝音出生时可漂亮么?是不是一出生就口含珠玉,面有霞光,令天地为之变色?”
东方青玄斜眸轻声回答:“菁华公主家的如花酒肆里……”
“阿木古郎?”宝音脆着嗓子在催促。
那一夜的如花酒肆,紧张寒冷的地窖,那一夜几十条无声无息消失的生命,那淌了一地的鲜血,那一座被火烧成焦黑废墟的延春宫,那个手起刀落被劈成了两半的小婴儿……倾刻间,似乎一个个都幻化成了狰狞的影子,钻入了他的脑海……
她带着笑,用了一个俏皮的“捡”字,一边问,一边懒懒地吃着零嘴,那稚气懵懂的小表情,成功地勾起了东方青玄的记忆——
“阿木古郎,你是在哪里把宝音捡回家的?”
每每在他闲下来的光阴里,宝音总会无聊的问起许多她小时候的事情,那一些她没有了清晰记忆,却曾经存在于她与东方青玄生命中的事情。
她似是,又似是没有
同时,他也在尽力把他不曾示人的“丑陋”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
尽力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似乎很尽力……
他可以严肃刻板地与别国皇子交涉政务,也可以浅笑盈盈地周旋于京城名妓的香风锦帕里,面不改色。他可以妖娆懒散地就着烛火,也可以意态闲闲的躺在美人榻上博闻。他可以和颜悦色地劝她加衣多食,也可以声色俱厉的训示她刁蛮任性。而且……他从不示于人前的丑陋左手腕,可以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她的面前,不管那伤口有多么狰狞,也不管她第一次安装假肢时吓得苍白的小脸……
却没有一种……是她记忆中的阿木古郎。
也从而,见识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他。
在这样的日子,宝音便有了近距离观察东方青玄的机会。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哪怕极为重要的国之要事,东方青玄也丝毫都不避讳宝音的跟随。他谈事情,她就在旁边默默的倾听,偶尔朝他吐吐小舌头,以诏示自己的存在。
尽管他在大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事情需要做,但这个时候的南晏新京,已是天底下最为富庶繁华的一座城市,四方来使,八方宾客,各种商贾,应接不暇。一次盛大的皇后生辰,吸引来的都是当今天下的王者,哪怕虚与委蛇,他每日也有无数的交际应酬。
东方青玄很忙。
他仅十一二岁的年纪,言谈间却睿智聪慧,他与兀良汗王寸步不离,不管兀良汗王在新京走亲还是访友,他都有跟在身边。不似下人,不似王子,却无人敢问他的身份。
一场小小的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在了永禄五年的腊月初八……那一天,家家户户都在吃腊八粥,但宝音公主大闹世安院的事儿,却没有任何人提起,只是有心人却发现,兀良汗王的身边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
宝音耷拉下小脸:“……”
东方青玄又笑,“你阿娘可允了呢,从此我便是你义父了。”
宝音像见了鬼,脸色一变,偏头瞪他。
东方青玄笑笑,又揉她的头,“义父宠着女儿,应当的。”
“耶——”宝音兴奋地跳起来,“阿木古郎,你对宝音真好,真好啊,阿木古郎——”
审视他良久,见他温和的笑容不变,她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天上掉了馅饼,她不敢相信。
“阿木古郎……”
宝音瞪大了双眼。
东方青玄笑得更为柔和,立于风中,一身白袍扬起,像与漫天的飞雪融为了一体,“在我离开大晏之前,你都可以呆在这里,我会尽量抽空陪你。”
小丫头眸子一亮,脸上满是喜色。
这般一想,他释然浅笑,“小宝音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感谢你也是应当。”
之前那句话,他还以为只是小丫头随意瞎扯,没有想到,小丫头的眼睛这么精……不仅知道他喜欢她的阿娘,还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吧?
东方青玄一怔,般。
宝音扁了扁嘴,拖着长长的袍子,围在他的身边绕来绕去,嘴上满是小得意:“大晏皇帝爱妻若命,也护妻若命……若非本公主突发疾病,你又怎能私下见到我阿娘?……更遑论与她私下叙旧了。”
“小丫头!别胡闹了,天冷,快回屋去。”
东方青玄嘴角微抽,不明所以的揉她脑袋。
大恩人宝音公主?
解,宝音笑眯眯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积雪,走到他的身侧,将还不及他肩窝高的脑袋高高昂起,“阿木古郎,你准备怎么感谢你的大恩人宝音公主呢?”
东方青玄:“……”
宝音笑嘻嘻地偏头瞅他,“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么?”
东方青玄不答,却沉了脸色问:“这都多夜了,还不睡?”
“阿木古郎,叙完旧了么?”
小宝音占据了他的寝室,他只能去睡客房。可他刚刚走到客房的院子,便生病”的小丫头坐在那门口的台阶上,身上披着他的袍子,娇小的身子蜷缩一团,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
东方青玄笑叹一声,入了屋。
他静静的,并不多言,数年如一日,只是跟着他。
为他撑伞的人是如风。
马车消失在街角,他回过神时,发生眼眶已有湿意。但头顶上冷冽的风雪却没有了。
可除了那声“珍重”,其他的,已无必要。
他还有一肚子话,没有来得及说。
同处于一个城池,东方青玄想要见她不是没有机会。但他是兀良汗王,她是南晏皇后,即便见面,也是正式场合,很难像今夜这般单独相聚,围炉饮茶,说一些友人的寒暄之言。
东方青玄薄薄的唇片,在暗夜的风雪中显得有些苍白。嗫嚅一瞬,他也只是笑,“珍重!”
迟疑一瞬,她回头,轻轻一笑,“青玄,珍重。”
夏初七半躬的身子微怔。
在夏初七被金袖扶着上马车那一瞬,东方青玄突地上前一步,轻唤,“阿楚……”
宴宾阁是安置四方使节的地方,两个人心里虽然坦荡,但不得不顾及彼此的身份,隔了有七八步的距离,互相施礼,再无他言。
天空中飞雪片片,寒风更似无情。
东方青玄将她送至世安院门口。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夏初七起身告辞。
夏初七低头喝茶,避开那灼热的眸光,笑着谢过,再抬头与他寒暄时,他的神色已恢复从容与淡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字里行间并无实质内容,却一不小心谈起一些过往的趣事,气氛倒也松快。
“天禄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
说到“女儿”时,他的目光变深,初七,一双淡琥珀色的眸,像琉璃生光,剔透,晶莹,似蕴了无数情绪,却让人一丝一毫。
“娘娘言重了。”东方青玄身姿似有一点僵硬,但表情仍是不变,算是默许了她的话,微一思索,笑道:“小丫头的戏言而已,大人何苦当真?她要玩耍,便留下吧。数年不见,青玄也一直念着这个女儿。”
夏初七道:“她自小与大汗相识,又有哺育之情,这……久不见面,她想在此叨扰数日,还望大汗成全。”
东方青玄神态平静,“娘娘但讲无妨!”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便是她自己,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感情,何况东方青玄?她再次皱眉:“这孩子,给你造成了困扰……但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当娘的人实不忍……大汗,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只一句,他就知道,她的女儿恐怕要吃苦了。
夏初七心里微凉。
“并无一语成谶。”东方青玄笑着接话,轻轻抬手,像是不经意地把几上的一碟糕点推到她面前,“小孩子的玩笑,娘娘不必在意。”
夏初七眉头一拧,摇了摇头叹道:“跟我就别咬文嚼字了,你又不是酸秀才。再说,我有什么可质问你的?我教女无方,让她这般不管不顾的跑到世家院来撒野,让你话……”顿一下,她又笑,“说到底,该道歉的人是我。当年那席话原本只是玩笑,却不想一语成谶……”
东方青玄朝她微微一笑,浅抿唇角的表情像是平静,又像在竭力隐忍某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要质问青玄的人是娘娘你,青玄已然抢了先机,准备好洗耳恭听了,娘娘为何又不肯明示?”
夏初七注视着他的眉目,“我能问什么?”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不准备开口了?”
却是东方青玄淡淡一笑,打破了寂静。
夏初七幽幽一叹,一时无言。
到底,流逝的只有时光,痕迹怎么也抹不去。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茶盖与茶盏轻轻碰撞的清脆声,怪异地响在空间,却又似敲在人的心里,把这经年的岁月蹉跎与无奈分隔,都悉数化在了那袅袅茶香间……
他噙笑喝茶,也是久久不语。
夏初七探究着他,没有说话。
严格来说,东方青玄成熟了,但不显老态,三十多岁的年纪,比之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更添儒雅尊贵,内敛深沉,自有俘获少女芳心的魅力。
东方青玄凝眸微拧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唤如风入内,围炉煮茶,又亲自倒在白玉的盏里,递到她面前,那一根根白皙修长的指节,一如很多年前,那个年轻俊朗的少年公子,也如当年那一袭红袍加身的锦衣卫大都督,风华绝代……
“烦请大汗添一盏热茶吧,有点渴。”
宝音沉吟片刻,把医箱递给金袖,不请自坐。
“她没事了?”
东方青玄等在外面,,捂唇一笑。
她拎着医箱,带着金袖,施施然的脚步,不若进来时那般急切,脸色也恢复了淡然和洒脱,只是夜风下的发梢,轻轻荡起,似添了一抹愁绪。
半个时辰后,夏初七从那间屋子出来。
屋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一阵冷风吹来,锦帐被吹得呼啦啦响。
“呵,阿娘莫要叹息……”宝音又趴在她腿上,脸颊磨蹭着她的腿,慢悠悠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憧憬:“阿木古郎长得好好,宝音就会很开心呢。阿娘,你不觉得吗?”
“痴儿……”
夏初七一怔,抚着她的小脸,已是叹息。
人人都说不可,你又为何执着?
“阿娘……”宝音轻轻抬头,乌黑水灵的眸子一瞬不瞬盯住她,声音柔软清丽,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黄鹂鸟儿,闪烁的光芒里,满是对这美好人间与感情的向往:“宝音只要这一个机会,只要这一段日子可以和阿木古郎在一起便可……这小小心愿,您也不肯成全?那么我问你,当年你与阿爹,人人都说不可,你又为何执着?”
“宝音,男女之事,不若你想……”
夏初七嘴唇一动,忍不住捏紧她的手臂。
宝音抿嘴一怔,从床榻下来,半跪于地,抱着她的双腿,把小脸搁在她的膝盖上,慢吞吞握紧她的手,轻笑,“阿娘,宝音知道您疼我……宝音知道您心里的担忧。宝音答应你……只要这一个机会,若阿木古郎在离开南晏之时,还未喜欢宝音,宝音便收回心思。”
“宝音……”夏初七子气的脸,眉头已拧成小山。
好一会,她才捂着胸口,加重了语气:“就像错失了什么,会终身遗憾。阿娘,给女儿一个机会,好不好……求你。”
屋中微风舔舐着油灯,锦帐在轻轻摆动。
似是不知怎样描述,她考虑了很久。
宝音语,润了润干涩的嘴巴,拧着小眉头想了许久才开口。而这,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不以玩闹的方式与她娘交流,“阿娘,宝音长大了,是非对错也有自己的衡量。兴许结果会证明……宝音是错的,但如果没有尝试过,就退缩了……没有尝试过,就放弃了……宝音就像……就像……”
但孩子的世界,大人也不得不尊重。
孩子的世界很美,大人进不得,劝不了。
夏初七,默然。
母女两个面面相觑许久,小丫头嘟着的嘴巴咬了咬,方才一本正经地点头,“阿娘,每个人都说宝音不应当,宝音自己也觉得不应当。但是阿娘,你有没有试过,心里有那么一个人,一开始只是想念,慢慢的,他就变成了执念。不论过去多少时间,不论经历多少事情,不论见过多少人,那个人的影子还在心头,不因岁月时间距离而改变。除了他,只有他。”
她心里喜欢,却没有马上回答。
在以往,不管大事小事,夏初七几乎从来没有对宝音用过商量的语气。这一瞬,宝音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阿娘的尊重……她的阿娘,把她当成大人来。
宝音小性儿犟,夏初七性子也犟。
夏初七欣慰一笑,掌心放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顺着她凌乱的头发,声音如同和风细雨,“宝音,阿娘如果非要把你带回宫去,你是不是会怨恨我?”
从小娇宠,她或许任性,但本质善良。
宝音其实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阿娘……你怎么了?”
音,她脸上的情绪,明灭变幻,却是一种宝音从未见过的严肃。那眼眸里,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担忧,音愣住,嘴里咬着的梨子也拿开了。
一瞬后,她落座床边。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十一二岁就喜欢男子也是天经地义的时代,宝音的小心思中,更不可能有后世小姑娘的负罪感……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叛逆的年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家长越是打压,她便越是逆反,若再使用“暴力”,只怕会适时其反。
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
可今天她没有动,而是认真地打量着她十一岁的女儿(上个章节,因作者脑抽,宝音年龄有误。永禄五年腊月,宝音实岁十一,虚岁已十二),久久没有出声。
换了往日,夏初七此,必定捞起一根鸡毛掸子就朝小丫头的屁股揍过去。
前面语气沉重,后面那一声“娘”便是撒娇了。
宝音撒着娇,眼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娘的脸色,又乖乖做个鬼脸,笑道:“想必阿娘最是清楚,心病还需要心药医的道理……宝音这病,沉疴久矣,非阿木古郎不可治……阿娘……”
夏初七:“……”
宝音“哎哟”一声,摸摸头,又摸摸脸,再摸摸肚子,到处揉了一遍,终于虚弱地把手心放在胸口上,极为无辜地沮丧着脸,可怜巴巴道:“阿娘,此乃心病——”
夏初七也严肃脸,“哪里病了?”
宝音严肃的苦着小脸,“是啊,病了。”
夏初七抱着双臂,立在原地,不动,“听说你病了。”
宝音笑嘻嘻眨眼,“阿娘,您来了。”
摇曳的火光中,只剩下她母女二人。
宫人们都懂事,喏喏出去了。
夏初七拧着眉放下医箱,朝金袖使了个眼神。
这个世上让皇后娘娘亲自出宫医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活祖宗了。夏初七到世安院的时候,好家伙,小丫头斜歪歪趴在东方青玄的锦床上,高翘着双脚,嘴里咬着一个莱阳进贡的梨子,手上翻阅着一本市井小说,正津有味,那里像生病的样子?
次日夜间,夏初七便拎着医药箱过来了。
东方青玄要为她找太医,她不愿。
东方青玄要送她回去,她不愿。
不是东方青玄愿意的,更不是阿木尔情愿结果,但小宝音以公主之尊,行死皮赖脸之事,似是习以为常,不管东方青玄与阿木尔脸色如何,当夜穿着薄衫吹了冷风,入得世安院就病倒了。
宝音在世安院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