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御宠医妃 > 番外 依然不悔(3)

番外 依然不悔(3)

建平城外,夜下,风雪未停。

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一支支闪烁的鬼火,在积雪的密林里忽明忽暗,高低不平,起伏蜿蜒。一个个穿着兀良汗铁甲的兵卒远远观望着,不敢靠近风雪肆虐的葫芦口。

他们的大汗阿木古郎,原本入了居庸关,却没有直下北平,而是沿着卢龙塞、大宁、建平走了一趟……不仅如今,像今儿天这么冷,大晚黑的,他不在驿站里歇着,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葫芦口来发呆。他这样的行为,让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心里像揣了一只猫,忐忑不安。

葫芦口,小瀑布结了冰,潺潺而下的,不是水流嘀咚,而是细碎的“冰瀑”,更添一些寒冬的凛冽。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葫芦口子,白雪积压下,早已寻不到当初建平战役时血流成河的模样,但东方青玄似乎并不在意。自从坐在石头上,他就再没有动弹过,看着远山暗影,思绪已不知飘向何处。

人生最无情,是时光。

时光改变了事,也改变了人。

最后留下的,似乎只有岁月的沧桑。

当东方青玄还只是一个除了满腔仇恨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会因为一个女子,执着在自己情爱的茧里,自缚数年,挣扎不出,大有不死不灭之势。

在楚七之外,他见过的美人儿很多。尤其他自己和他的妹妹,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说到底,楚七在他的心目中,只算上品,并非绝品。但就是这么一个“乍看普通,再看夺目”的女子,在经过了从无见面的长长五年之后,那一张灵动如狐的脸蛋儿,还能清晰地留在他记忆深处。

尤其那些与她走过的日子,他怎么都忘不掉。

即使,在她的故事里,他从来都不是主角。

那一日,就在这个葫芦口,他为她挡了致命的三箭。

当时他挡箭的原因也正如她事后笑言时的分析,并不仅仅为了她,也为了阿木耳。可初心被她识破,他心里仍是有些狼狈。以至于后来的无数次,他一个人独处于无边的寂寥中时,常常扪心自问过,若排除掉阿木尔的原因,在她生命悬于一线时,他还会不会去挡那三支箭,还有没有为她去死的勇气?

答案是……不知。

人的执念,有时只是一瞬。

爱是,恨其实也是。

很多事情在发生时,若不是那时那地那人,结果都会不同。正如在若干年前,在他与楚七更为年少的时候,那一夜的皇家猎场,作为局外人的他,一直是冷眼旁观者。旁观着夏问秋的陷害,旁观着夏廷德的无耻,旁观着赵绵泽的无知,更旁观着夏楚的痴和傻。作为一个自己的大事都没有办的人,他原本就是应该袖手旁观的……更有甚者,他恨着她的爹,她出了什么事,他应当高兴才是。可他却管了闲事,救出了她,免得她被夏廷德的侍卫玷污了清白。

他记得,当就在那晚之前,她还傻不颠颠的找到他说,“青哥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绵泽他突然就很喜欢我了,愿意娶我了?”

那时的他只想冷笑。

赵绵泽会娶她么?不会。

他看着她满带憧憬的脸,嗤之以鼻。

“明知他不待见你,你还缠着他,你就不累,不烦?”

她笑着,把头摇得像陀螺,“才不会呢,他是我放在心里头喜欢的那个人,便是他不待见我又如何?我只要能看见他的脸,他的笑……哪怕只有他的怒,他对我发的脾气,那我都是开心的。”

她的傻,常常让他无言以对。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并不喜欢那个样子的她。

他对她偶尔的爱护,只是他灰暗人性中……少有的一点同情心。

可后来,不仅赵绵泽爱上了她,连他自己也不知何时……爱上了她。

只不过,后来的她,似乎不像当初的她。但是,当他喜欢上了那个不像当初的她的她之后,他却常常回忆起那个喜欢赵绵泽的她——因为那个她,像极了后来的他自己。

命运就是这般无常,似乎冥冥中早有注定,非得让人在经历了诸般无奈与苦痛之后,方能明白当初的想法都是错的……正如她所说:若不是心上那个人,多看一眼都会嫌烦,例如那时的赵绵泽。若是心上的那个人,便是默默看上一生一世,也可得安康。

那时的她笑问过,“青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没有回答过这么幼稚的问题。

被仇恨蒙上了尘埃的心脏,哪里容得下“喜欢”与“爱”这样阳光的字眼?在他的心底深处,只住着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可她永远就像看不懂他的脸色似的,仍是愚蠢地说,“便是绵泽不爱我,但他终有一日会知道,最爱他的人是我。他也会知道,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他。便是我死了,也不会放弃他。”

因了夏楚那些话,他后来时常琢磨与怀疑。

叫楚七那个夏楚……到底还是不是曾经的夏楚?

可悲的是,他分辨不清。

更可悲的是,他自己也成了夏楚那样的人。

爱了她一生,她却不能体察他分毫。但他不怨。人世孤独,似水无边。她没有错,只是不巧,他不是她心底那粒朱砂。

“大半夜的,拖着这么多人陪你吹冷风,哥哥,你也真狠得下心肠呀……”幽幽一叹,清婉入骨,伴着裙裾被冷风吹得沙沙的声音,是东方阿木尔轻盈曼妙的脚步。

除了她,无人敢接近东方青玄。

而她,似乎也是东方青玄最无奈的责任。

五年前,东方青玄离开应天府回兀良汗,曾经与赵樽深谈过一次。那一晚的晋王府,二人像多年前那般,把着酒樽,说着旧事,从头到尾并没有说太多的正题,但也是在那一晚,他从赵樽嘴里知道了夏初七的近况——她死了。长寿宫的花药冰棺,并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其实在夜闯长寿宫时,他便已经有了预感。

只不过,从赵樽的嘴里得到证实,更为难受。

赵樽还告诉他,阿七希望他过得好,活下去,不要死。

“活下去,不要死”三个字很简单,却是他深埋在心里整整五年,支撑下去的唯一念头。他把她当成了楚七给他的遗言,每次支撑不下去,便以此自勉。若说这五年里,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安慰,便是楚七说,不想他死。

那般,他也可告诉自己,他是幸运的。

他爱的女人,也同样关心着他。

那晚离开晋王府前,他想给赵樽留下的,是阿木尔。

在那之前,他曾无数次说过不再管阿木尔的事情了。可血浓于水,看她作死一般的飞蛾扑火,他做哥哥的,又怎能真的不管?又怎能眼睁睁看她入了歧途而视若无睹?

他可以对任何人狠心。

唯除两个女人,他不能——一个是阿楚,一个就是阿木尔。

赵樽没有同意留阿木尔居于后宫,却给了他的情谊一个折中的法子。他愿意让阿木尔留在大晏,不过,她得搬去灵岩庵,常伴青灯古佛,以益德太子妃的身份,为国祈愿……

这样的留下,不如不让她留下。

东方青玄只能苦笑。

赵樽的固执,甚于他。多少年了,他就从来没有拧过赵樽的原则。

想到阿木尔为了留在大晏的寻死觅活相逼,他无奈同意了,却又向赵樽提出了一个条件,“待她下葬之日,一定支会我,我会来为他送行。”

事隔五年,他没有想到,没有等到她下葬的消息,却等到了她醒来的消息。狂喜之余,他满腔的惊诧——花药冰棺中的女人,早已死去,赵樽又怎会撒这样的谎言?

经此,长久以来深埋在他心底的疑问终于破土而出。

这世上,若有灵魂转世……她一定就是。

她的心底,根本就住着一个不是夏楚的灵魂。

没有人知道,当她精灵古怪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用一种完全懵懂却狡黠的声音问他,“你认得我?”,当她为了脱身,装着不在意的与他套近乎,笑眯眯的说,“妖精,你说说,你现在是在卖艺,还是在卖身?”当她无辜的装疯卖傻说“你这求爱的方式,一直这么诗意”时,带给他的诧异与震撼。

当初的夏楚也爱笑,但永不会这么狡黠。

若说夏楚是一株需要被人保护的小草,那么,后来的楚七便是辐射大地的阳光。果然,他的猜测是没错的……她早就已经不是她。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他夜以继日的办完手上的政务,安排了到访大晏的行程。虽然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国书上写着“以贺大晏新京落成,迁都之喜”,但他很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执念。

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的笑,那个女人的眼神……几乎没日没夜的折磨着他,克扣着他的睡眠,克扣着他的饮食,克扣着他的神思。让他的脚不听他的脑子指挥,纵有关山万里,纵有沟壑千条,他也非来不可。

“五年过去了,没有想到,你还是这么多情?”

阿木尔的声音,有一丝嘲笑,像是在笑他,又像在笑她自己。一如多年前,她眉眼如花,纱裾飘飘,只是,借着微弱的火光与白雪的反射,却遗憾的发现佳人已变——她虽未落发,身上穿的却是僧尼法衣。

“只是可惜,人家哪有惦记你一丝半点?”

她又幸灾乐祸的补充,完全无视东方青玄的痛苦。或者说,她喜欢这样的在打击。因为在她打击另一个比自己更为痛苦的人时,心底那种变态的满足感,可以让她稍稍得到一点安慰——毕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求而不得。

“说够了?”东方青玄抿紧唇角,回头睨她。

他妖冶的眸底,平静,淡然,就像没有苦痛那般。

阿木尔目光微微浅眯着,视线像缠绕了一把怨毒的刀。她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不想占有与得到的爱,她也不相信爱一个人可以笑着放手。

冷冷一笑,她柔媚的声音里,更添讽刺,“哥哥,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其实比起我来,你更为可悲,也更加可怜。”凝视一眼东方青玄,她轻轻莞尔,错开他的肩膀,走向结了冰的葫芦口,一字一句道,“我爱天禄,我告诉他了,我争取过了,我杀人放火,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哪怕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从来没有慢待自己,那只是上天不垂怜我,或说我与他没有缘分。哪里像你,压抑着,苦熬着,错失无数良机……”

回头,她冷冷的眸,突然剜向东方青玄。

“你曾经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得到她?是你不肯的。你为什么不?你为什么不?为什么不?”一连三个“为什么不”,她一句比一句语气重,到最后,几乎已经咬牙切齿,歇斯底里。

很明显,她不是在为东方青玄抱不平,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冷笑道,“若是你得到了她,她又怎会来与我抢天禄?若是你得到了她,你和我,又怎会有今天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哥哥,你还没有清醒吗?我们兄妹两个的悲剧,都是你的仁慈造成的。”

在她斥责的时候,东方青玄一直在笑。

眉在笑,眼在笑,整个人都在笑,那绝艳无双的脸,风情万种……

“阿木尔。”唇角牵动着,他眉梢怪异一扬,明明灭灭的眸底,像是蕴了无数交织的情绪,又像简单得只有一种——嘲弄。他道,“你说得对,确实是我的错,我做哥哥做得不称职。我竟是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我那个单纯善良的妹妹,已经变了……是你被迫嫁入东宫时,还是你第一次求我……帮你杀掉即将嫁入晋王府的王氏时?”

阿木尔看着他眸底的痛心,微退一步。

她直视着他,良久,方才笑了。

“我是变了。爱,会让人不择手段,变成魔鬼。”

“不。”东方青玄道,“爱不会让人变成魔鬼,爱只会把一个魔鬼拯救成人。”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趣事,他错开阿木尔盯视的目光,看向天际冉冉飘飞的雪花,唇角隐隐流露着一抹安宁的笑意,“你或许不知,在喜欢上她之前,我心底无一丝阳光。阿木尔,你知道一个人住在黑暗里是什么感受么?杀人,杀人,不择手段的杀人,直到杀得手不会再颤抖,面不会再改色,看上去,我是麻木了……可没有人知道,我是痛了。那种痛,嗤心剜骨,那感觉,比死更难受。世界分明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与世界格格不入。人人都可以得到快活,我却不能。我虽然每天都在笑,心却在流泪,我本来想要痛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停顿一瞬,他看向那处悬崖,像着楚七那晚为他寻来草药,嚼烂治伤的紧张样子,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笑容,“我想我是不需要爱,也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可她出现了……不是当初的夏楚,是重新活过来的楚七。我对她,是爱,是真的爱。可惜,少年时的认识,误导了我的思绪。我以为,年少轻狂都没有对她打磨出情爱,成年之后更不可能。却没有想到会爱得那般深刻……”

嘲弄地“呵”一声,阿木尔像听了一个笑话。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东方青玄盯住她,“她于我而言,是阳光,是救赎。”

“所以呢?”阿木尔看他陷入沉默,笑着讽刺道,“你都离开南晏,回到兀良汗了,还在用生命和回忆来祭奠她?哥,那不是一年,不是两年,而是整整十二年。她与赵樽认识了十二年,爱了十二年,你也像个傻子一样,爱了人家十二年……你可值当?”

“值当如何?不值当又如何?”

东方青玄目光寂寥,静静看着阿木尔。

“十二年……不也过了?”

算算清岗再见,确实已是十二年过去了。但前面的七年,却永不如后面这五年那般的苦痛。他远离了从小生长的南晏,坐上了兀良汗最高的宝座,与哈萨尔并称为漠北两鹰,成为了漠北草原上的王者,却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渐渐老去,也亲自在兀良汗掐断了一段又一段的姻缘,只是为了守护一具永不能再见面的尸体……

而且,她就算是尸体,也不属于他。

“你真可怜,你比我更可怜。”阿木尔还在笑,不段重复这句话。

东方青玄唇角微微一抿,看着她,突地一笑。

“我不觉得可怜。她生,她死,我都心许之,那是幸福。”

阿木尔微微一怔,半晌儿,突地狂躁般尖锐的笑了出来。

扶着僧尼帽子,她的笑声,比哭还难听。

“可是,你此去南晏,再到她的面又如何?又能如何?”

东方青玄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去南晏,只是想见到她,并没有要如何。

轻叹一声,他戴着假肢的左手掸了掸衣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眉目微微一沉,平淡的声音终是染上烦躁,“前些日子,接到了天禄的信件……”

阿木尔竖起耳朵倾听,可他话锋却突地一转。

“阿木尔,我让你过来,便是为了相助于我。”

阿木尔抬了抬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也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你不是无所不能么。”

无所不能?连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多看一眼,还叫无所不能吗?

他知道阿木尔在讽刺他,无奈地轻笑一声,并不回答。

到底是亲兄妹,阿木尔看他如此,似乎也不忍心了,上前一步,她轻笑着睨他,“说吧,这么远把一个被你们逼成了姑子的寡妇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了她许久,东方青玄的目光出现了短暂的迷离。

“有件事,有些难办……”

“何事?”阿木尔追问。

他沉吟着,突地道,“我得有一个大妃。”

“大妃?”阿木尔嘴皮微微一动,见鬼般诧异地看着他,恍悟一般轻笑,“为什么要我来假扮?你知道的,不管是赵樽还是夏楚,便是不看我的脸,也能瞧出我的样子来。”

时隔多年不见,她的说话,其实有点过于自信了。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重要。

东方青玄没有拆穿她,只是看着她素净的脸,无奈一笑。

“只要宝音认不出,就好。”

阿木尔微微一愣,完全不明所以。可没等她问出原委,东方青玄又有些烦躁地搓揉了一下额头,把视线调向了远山,敛紧眉头道,“再说,有机会见一见天禄,不也是你之所想?”

阿木尔心脏微微一抽搐,终是噤了声。

东方青玄说得没错,她想见赵樽,想得都快要发疯了。整整五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独守孤灯之时,她从身体到灵魂……无一处不在想念着他。

~

隆冬季节,天寒地冻。

夏初七有些郁闷自己生在腊月初七,大冬天儿的,她门都不想出,身子似乎也愈发的懒了,便是赵樽要为她好好庆贺一下生辰,她也提不起劲儿来。可不管她愿不愿意,从进入腊月开始,宫里就忙活开了。而且,筹备寿诞的事儿,赵樽不仅不要她插手,那些人还总是避着她,让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娘……”

小宝音,风一般打了软帘扑进来。

人还未至,吼声已经飙开了。

“你要为宝音做主啊,阿爹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宝音小嘴儿嘟得高高的,满脸都是恼意。夏初七却不当回事儿,一边仔细收拾着医药庐里木头架子上晾晒的药草,一边打量着身量又冒了一节的女儿。

“又怎么了?”

宝音身为公主,基本不喊赵樽为父皇,一般便叫阿爹。比起炔儿的恪守礼仪,小时候便脱离父母管教长大的她,性子野得多,也急得多。这边夏初七问题刚出口,那边她已经叨叨开了。

“你给评评理,他明知阿木古郎要来京师了,竟是不告诉我……不仅自己不告诉我,还嘱咐旁人都不许告诉我……太过分了,我要与他决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神豪之娱乐天下衍仙纪素手调香仙帝归来混都市这个霸总我宠了重生之超级神瞳我真不是剑仙星河归来当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