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着寒气的冰床,沉声道:“陆鸣曾在此躺了一年。”
江其琛顺着玄风手指的方向看去,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一寸裂缝。那透明的冰床上,逼仄而来的彻骨寒意,好似要将他身上所有能跳动的地方尽数冻住一般,叫江其琛忍不住战栗起来。
他想象着陆鸣躺在这里的模样寒冷日复一日的侵袭着陆鸣所有的血脉,但他却连拥抱自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他生无可恋的睁眼到天明,挨过一个又一个日升月落,可陪伴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玄风看着江其琛瞬间凄然的神色,毫不留情的撕开陆鸣不愿启齿的伤疤:“刚带他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一点求生的意志也没有。若非他全身筋脉俱断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恐怕早就自己把自己给了结了。躺在这的一年,他未曾开口说一个字。这寒冰床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寒冰塑身,用千年寒冰一点一点将断裂的筋脉尽数补全,冰虫蚀骨,寒气钻心。”
“别说了。”江其琛颤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他想,也许自己可以理解陆鸣嘴中“要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的滋味了。
“他不叫也不闹,不肯吃也不肯喝,那怎么办呢?后来,我就将他打晕了,强行灌进去。”玄风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他那时候,瘦的整个人都脱了相,胳膊大概只有这么细。”
江其琛心中痛,咬牙切齿道:“我叫你闭嘴!”
玄风低低一笑:“后来有一天,我对他说:陆鸣,你不恨吗?那是第一次,他茫然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也就是从那天以后,他开始乖乖的吃东西了,虽然不同人说话,但好歹有了求生之心。你看,那么多痛苦难熬的日子,支撑他活下去的,是对你的恨意。”
玄风重新推着江其琛回到了冰桌前:“但即便这样,再见到你,爱与恨,他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说实话,我对他很失望。”
江其琛细细的喘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头不断涌出的痛楚,他嘴角微抿,苦笑道:“你的确很会煽动人心。”
“人心这个东西,太难琢磨,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玄风神色淡漠,从冰桌底下捞出一坛酒:“看来你不爱喝茶,喝酒如何?”
玄风将封口去了,浓郁的酒香瞬间浸满整座寒室:“这是日前,陆鸣从伏伽镇带回来的屠苏,我一直没舍得喝。”他拿过一方透明酒樽,倒了一杯递给江其琛:“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师伯。”
江其琛拿起酒樽仰头一口饮尽,屠苏辛辣,甫一下肚立马便火烧火燎的翻涌起来,总算是盖过了那一阵又一阵没完没了的心疼。
“师伯?”江其琛嗤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其实我同陆鸣挺像的。”玄风答非所问道:“当年我对师尊,比之陆鸣对你,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练功走火入魔,邪气入体。陆鸣为邪祟所咬,也是邪气入体。我被师尊废武功,断筋脉,驱逐至北域,陆鸣亦是如此。所以,我帮他重塑筋脉,教他阴煞邪功,我想看看若是被你瞧见这样的陆鸣,还能不能舔着脸说爱他。唔……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师祖心慈手软留你一命,不是想见你这般兴风作浪的。”江其琛沉声道:“你与鸣儿一点都不像,鸣儿哪怕身在黑暗,但心向光明。而你,由里到外,一团漆黑。”
“嗯。”玄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比我幸运,有你拉他一把。但我……师尊未给我一个答案便走了,我怎么也要问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