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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庄妃小产

冯霜止道:“庄妃不能留。”

和珅也知道庄妃是个不能留的,可是这女人肚里的孩子,终究可以成为一个缓冲,甚至成为一个筹码,如今冯霜止忽然说她已经算计好了……

他家这醋缸,还敢说没吃醋?

和珅暗笑了两声,却不着恼,反而好整以暇道:“既然已经算计好了,想必就是不怕我插手了。夫人女中诸葛,便告诉小人,您到底怎么算计的?”

心知他是在开玩笑,可冯霜止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和珅不一定高兴,她只道;“我知道你动着扶持了庄妃腹中孩子的消息,可是我不喜欢庄妃,也不会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若扶持了庄妃,她若不死,便是下一个孝庄,你又是谁呢?”

“霜止担心我成为下一个多尔衮吗?”和珅笑出了声来。

冯霜止没说话了。

伸出手将她揽住了,和珅叹气:“我想着当摄政王也是不错的,只是害怕我夫人受委屈……你算计好了,怕是那庄妃给你气受了?”

冯霜止哼了一声,只道:“哪里轮得到她来给我气受?她敢对团子下手,便是你我都容不下她了的……太后也容不下她,我心狠,我不怕报应,今日算计了个完全。”

于是她在和珅的耳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算计都说出来,略去永琰一节不说,其余的也算是完美了。

和珅尽竟然笑出声来,“好算计,好算计!”

“你怎地不说我坏你计划?”冯霜止垂了眼,想到今日在慈宁宫中跟太后的对话。

太后说:若真是查出与和珅有关,她又当如何自处?

可是她如今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他而已。

和珅知道她心里终究还是有芥蒂,就像是和珅现在还针对着福康安一样,很多事情没办法一下就放下了。慢慢来……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强迫着也没意思。

当晚冯霜止便静静窝在他怀里,“我心里还是酸。”

和珅那脸终于没绷住,笑意顿时涌出来,便揶揄道:“你也终于知道自己是个酸了……”

嘴唇一抿,冯霜止垂眼,却忽然道:“我们要个女儿吧……”

“……”和珅垂眼看她,记得以前冯霜止说不想再要第二个孩子的,他心里想要得紧,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有便是很好的。“当真?”

冯霜止一时又有些纠结起来,咬唇道:“……当真……”

和珅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便圈紧了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那可不能反悔。”

“不,我反悔了。”冯霜止立刻转身想要逃开。

可是又哪里逃得开?被和珅抱了个满怀,便又是一室旖旎了。

第二天早上,冯霜止也不知道为什么起来得特别早,她本身就是浅眠,大约也是因为昨日那一番算计,所以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上午不进宫,冯霜止便在这边等消息。

昨日已经叫人连夜通知了毓舒,只怕宫里面已经热闹了起来。

冯霜止便在这边西厢议事厅里处理事情,周曲那边顺手一查,便说连霜城那边已经找到了那个账房先生,在查几年前的旧账。

“这连霜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周曲简直不理解了。

冯霜止笑道:“你可知道这整个大清朝的税收,最多出在哪里?”

“南方。”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周曲说出来之后,一看冯霜止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答得太浅,又想到之前这话题是跟连霜城挂钩的,便改了口,道,“盐税?”

“正是盐税。”冯霜止手指扣着八仙桌,“漕河上漕粮的运输靠的是漕帮,漕帮帮主历来是朝廷都要忌惮着几分的人物。连这连霜城都要下了大工夫去查的事情,怕是只有跟盐商有关了……盐税占了户部税收的大头,此前和珅与福康安都当过户部的侍郎,现在户部亏空,就更仰仗着盐商那边了。谁能为皇上办好了小金库的事情,谁就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只是不知道这连霜城到底是在为哪边办事罢了。”

盐政那边账务一查,必定能够查出一票人来。

冯霜止没告诉周曲,连霜城是对两淮官场有野心——周曲若是够聪明,自己会想到上面去的。只是不知道是周曲能不能想到那里去罢了。

此刻的冯霜止,还在算计着陈宏谋的事情。

不管是连霜城还是王杰那边,只要能够查出一点事情来,陈宏谋都只有倒霉的事儿——他曾经在江南为官,还是个二品的大员,江南那边出了什么大的事情,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这全国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看似没有什么联系,实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下午从府上出宫之前,她便已经将之后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其一,继续等江南那边连霜城的消息;其二,若是有王杰那边的消息,不管是什么,都让周曲先看一眼,掂量着太过十万火急的便去找和珅或者是自己有把握的话便自己给办了,若是不急在一时的便直接等冯霜止回来再办;其三,严格监控米行那边的情况,千万不能涨价。

今年的收成不好,这米价上涨还不算是很严重,可是等到明年,春种时候,今年歉收的效果就会显露出来的。这当中是有一个爆发的周期的,冯霜止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问题,可是这个米价的问题必须给压住了。

她说了很多次,足可见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周曲也知道,不敢在这件事上做任何的手脚。

事实上,冯霜止对下面的管事基本都是放养的政策,允许你做手脚,小小地贪污,但是这些必须账上都要有,账面上的事情是不能错的。自己贪点小便宜,那也得是不到账面上的东西。

周曲将这些事情一一地记下来,便继续去算账了。

眼看着要年末了,不管是府上还是庄子上都到了年终总结和报账的时候,他怕到时候这事情堆起来做不完,便在这个时候开始着手准备。

他算是冯霜止一手教出来的,冯霜止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也很是忠心,冯霜止对他很放心。

昨日进宫,与今日进宫,却是两种心态了。

当时以为自己去的是鸿门宴,所以心中有难以压抑的忐忑,可是在今日,冯霜止想起自己昨日的诸多算计,便知道今日进宫定然能够听到不少的消息。

果不其然,刚刚进宫,沁姑姑便连声叹气,说庄妃的事情果然有疑点,只是还要待细查。

有没有疑点冯霜止不知道,不过有疑点就是引人继续调查的开始。

这疑点是本身就有的,还是后来谁谁谁制造的,全部跟冯霜止无关——她只是一张嘴,说着众人想要的消息罢了。

“沁姑姑也请安心,不过是一个庄妃,能在老佛爷的手心儿里翻出什么浪头来啊?”冯霜止安慰着沁姑姑,进了殿门,便见太后又是那缠绵病榻的虚弱模样。

昨夜都还能说话,今日下去却一句话都没有,只要冯霜止念书。

这《石头记》以前一天能说个三五回,到了后来也就一两回,现在每天连半回都讲不到,连冯霜止都在疑心了,太后兴许真的听不完这一本书了……

从慈宁宫出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儿。

太后迷迷糊糊地睡着,沁姑姑和芳嬷嬷便拉了冯霜止去偏殿坐着说些闲话,若是一会儿太后不醒,冯霜止便可以走了,若是醒了,还想听一会儿,便叫冯霜止进去。

只是这边她们喝着茶,冯霜止很有技巧地从芳嬷嬷、沁姑姑嘴里套话,说不到一半,便看到有个穿绣花桃红小袄的宫女进来,表情里带了些慌张,道:“沁姑姑,沁姑姑,芳嬷嬷,芳嬷嬷,御花园里出事儿了。”

冯霜止不动声色地将茶杯端着,在手掌之中放了一会儿,听完了这宫女的话,才将茶杯放下,看向了表情不一的沁姑姑和芳嬷嬷,问道:“御花园里出什么事儿了?”

沁姑姑回头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今日宅庄妃才出去逛园子?”

那宫女连忙点头,道:“正是庄妃娘娘逛园子,结果偏不巧遇到了愉妃娘娘,两个人便一起到了亭子里面,说要看愉妃娘娘最喜欢的绿牡丹,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庄妃娘娘掉出了亭子栏杆,一下就到了水里……听说刚刚救起来,皇上和太医都在那边呢。”

愉妃?

冯霜止一愣,心说这又跟愉妃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沁姑姑一看冯霜止,又把心头那上来的疑惑压了下去,冯霜止这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事情大约真的跟她没什么关系。之前她觉得事情太巧,怎么昨日冯霜止来告了密,今日便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这一胎没了,可就不好查了。

冯霜止还不知道沁姑姑在怀疑自己,她一脸的困惑不解:“栏杆也不低,,没外力怎么能直接掉出去?”

“这便是事情最古怪的地方了,说是现在愉妃娘娘正跪在庄妃娘娘宫门前,是皇上勒令的,说愉妃什么时候招,就什么时候让她起来。”那宫女又说了一句,不过看姑姑们的眼神不大好,又有些害怕,道,“令妃娘娘与愉妃娘娘交好,如今已经去救场了。”

“哪里是救场,落井下石还差不多吧?”芳嬷嬷冷笑了一声。

宫里头,什么场面没见过?

愉妃令妃不和,在她们这些慈宁宫太后身边的老人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在冯霜止这里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相信令妃是去救愉妃的,众人都不会相信。

连令妃自己都不信的。

“愉妃姐姐,你怎么跪在这外面?还不快起来,这日头还毒着呢。”

令妃一走到宫门外,便瞧见了愉妃,顿时冷笑了一声,却又踩着花盆底上去,将脸上的冷笑全部隐藏了起来,一副惊慌不解的模样。

愉妃一听这声音便是心冷了半截,她总觉得今日的令妃有些古怪。

她自己是恨毒了令妃,令妃当初在承德那边失宠,便有愉妃的推波助澜,没有她帮助喜那木拉,凭借喜那木拉刚刚进入承德时候那一个人都不认识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如今她落难了,被怀疑是她设计了庄妃,还要设计庄妃的孩子……

乾隆方才暴怒叫她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令妃这是要来火上浇油了。

“劳,妹妹挂心,此事当真是飞来横祸,是姐姐不该要庄妃妹妹一起去看绿牡丹的,那亭子的栏杆是年久失修,一下就掉下去了,我当时在场也救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妃妹妹掉下去……”

说着,愉妃哭了起来,一副委屈和伤心的模样,还有几分真假难辨的内疚。

令妃心中冷笑,安慰她道:“姐姐放心,庄妃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进去为你求求情。”

“那边多谢令妃妹妹了。”

愉妃垂首,其实已经不算是个美人了,年纪太大,保养得太好也不如年轻的。

愉妃不如令妃,令妃不如庄妃,代代红颜换,这宫里就不缺生面孔。

令妃安慰完了愉妃,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走进了庄妃宫里。

这宫里的气氛很是紧张,可是却让令妃嫉妒得发狂——当日她的小十七离开的时候,可有这样郑重的场面?那些个人,还不是趋炎附势的。

乾隆喜欢着的,便紧张着,永璘夭折的时候,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当皇帝当久了,他不仅是心,便是连血都冷了下来。

令妃强压了自己心中的不平静,便进殿去:“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听说庄妃妹妹出了事儿,臣妾心中焦急,想来看看。”

乾隆心情不好,坐在里面一叠声地叫她滚。

“一起子没安好心的,你与外面跪着的那贱妇沆瀣一气,从来都是把持着后宫不给庄妃活路的!如今她出事了,你们见不到别人好了,便满意了?!”

兴许是乾隆这声音太过愤怒,竟然让令妃生出一种这一次是非同小可的感觉。

只是她伺候了乾隆多年,断定他是没情爱的,今日发怒不过是因为宠着喜那木拉而已,等有一日喜那木拉不得宠了,也就没那么多的事儿了。

“万岁爷,此事与臣妾没有半分的关系,愉妃姐姐素来是个善心肠的,庄妃妹妹更是好人之中的好人,相信是吉人自有天相。”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里面传来了杯子被摔掉的声音。

却是有人一下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乾隆一抬脚将那奴才踹开,便狠声道:“这时候还敢出错,拖出去打死!”

“嗻。”

下面的奴才们知道乾隆盛怒,一句话也不说便将人拖走了。

外面响起了棍子与皮肉相接的声音,约莫一刻钟,便没了声音,想是人已经没了。

令妃没有乾隆的传召,不敢进去,只是她心里的盘算不曾停止。

正想要再次说话,便听里面忽然传来太医的惶恐的声音:“启、启禀圣上……庄妃、庄妃娘娘的孩子,没保住……”

乾隆忽然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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