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教诲小子良多,小子感激尚且不尽,如何敢称‘烦’呢?”
那妇人闻言,脸上不由又带了笑,正待说什么,互听前边传来一声唤,“周妈妈?”
周妈妈听到这声音,也顾不得一旁的季怀直了,忙不迭地赶上前去,“姑娘今日怎的出来这般早?”
季怀直也不由抬眼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正从庵内走出,她衣衫用料皆是上乘,不过却是时下女子中不多见的窄袖的样式。她正大步往这边走着,步态不似一般女儿家的娇柔,倒是很有几分利落之感。
等这“姑娘”走得近了些,季怀直才注意到,虽然周妈妈称呼她为“姑娘”,但这女子却是头发盘起、梳得是妇人的样式。
“净智师太今日事忙,我待在这儿倒是讨嫌了,不若早早回去的好。”那姑娘先是回了周妈妈先前那问,又往季怀直那处看了一眼,“……这位是?”
周妈妈忙笑着引荐道:“这是我路上遇到的小郎君,原以为他是走错了路,就过去提醒了句……不想却是来的替夫人来求平安的,我踅摸着上回庵里来男客还是……”
“周妈妈!”那姑娘神色一冷,打断了她的话。
周妈妈自觉失言,忙不迭止了方才的话头,“……是老婆子年岁大了,这嘴里总是没个把门的,姑娘可莫要因此生些闲气。”
那姑娘神色略缓了缓,又将眼风扫到了季怀直这边。季怀直也适时上前了几步,又道了一遍谢。
略客套了几句,季怀直便同周大娘和这位萧姓姑娘做了别,径直往庵内去了。
那萧姑娘却在走出几步后,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往回看去,她看着季怀直的背影,似乎又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周妈妈看这萧娴这般情态,不由眼圈一红,顿了片刻,还是轻唤出声,“姑娘……”
萧娴被这声音惊得回神,匆忙转身,低低道了句,“咱们回罢。”之后,便是一路沉默。
待到上了马车,萧娴依旧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周妈妈见状,眼中泪意更甚,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开了口,“姑娘……咱别犟了……回去罢……”
萧娴神色一肃,正待开口,周妈妈却是眼皮颤了颤,滚下两行浊泪来。她轻轻地将手覆到萧娴的手上,哽咽道:“老婆子知道……这话讨姑娘嫌……但看着姑娘这般,老婆子实在是心里疼啊……”说着,执了萧娴的手,往自己的心口上捶了数下。
“周妈妈!”周妈妈捶胸口的力道着实不轻,萧娴怕她伤着自己,连忙扎挣着往回抽手,但周妈妈攥得紧,她一时竟挣脱不得,只得急声喊道。
所幸周妈妈也就拉着她捶了几下,就紧紧地将她的手按到了胸前,眼中依旧染着泪光,恳切道:“咱们这等人家,谁家没有三四个妾的?就是当年老爷、夫人那般恩爱的,府里不也是养着几位姨娘么?……姑娘可是栎王殿下明媒正娶的正妃娘娘,又有往昔的情分在。那些个玩意儿,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您去的。您又何必为了这等事,同殿下置气?”
听了这话,萧娴神情倒是反常地平静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语声甚淡地道了句,“他若是单单纳妾,我自不会如此……可……那是个赤狄女人。”
她说这话时,早已不复多年前那般咬牙切齿,只是提及“赤狄”时,语中的冷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