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九无意与他纠缠,跳上马背,道声多谢。不想封决仍立在马前,抬起眼皮朝他微微一笑,又瞥一眼那只木匣,垂下眼睛兀自道:“那只小箱子,是属下一点心意,算是给小少爷庆生,烦请九爷交给老爷。日后若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客气。”说罢,行过礼后退至道旁。付九再一拱手,纵马而去。
很快,他便能赶回落梅庄,向老爷问安。也许明日里,还可以亲眼瞧一瞧小少爷的模样,想必漂亮得很。
落梅庄位于苏州城郊,依山傍水,庄外有密林掩映,平日里人迹罕至。现今小少爷满月酒将至,夜色中遥遥望去,庄中灯火星星点点,影影绰绰,想来这两日,宾客已陆续到达,在庄中住下。付九一路神紧绷,忐忑难安,眼下看到那点灯火,蓦地松懈下来,这才感到疲惫乏力。他已有五天不眠不休,一时倦意上涌。付九示意马儿缓步而行,暗道自己多心,落梅庄是何等地位,岂会受些许江湖流言影响。此时放松下来,方想到已是夜深,便转小道,欲走侧门进庄,以惊动老爷。
雨已停歇,泥土潮湿松软,马蹄声细不可闻。便在这时,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声音只有一人。付九翻身下马,身形一掠,藏在树后。来人身材瘦削,裹着一件黑色披风,兜帽遮脸,怀里似乎抱有东西,气息紊乱,脚步踉跄,朝这边跑来,身后并无人追赶,料想是庄中仆役,夜里偷了东西仓皇出逃。
待人走近,付九大喝一声跃出林中,挥刀斩向他脖颈,骂道:“什么人!”
这人有些功夫,脚尖点地,向后一躲,抱紧怀中包裹,并不出声。
付九冷笑道:“深更半夜,从庄中偷偷摸摸出来,要做什么?说出来,兴许能逃过一劫,不说,莫怪付某不肯留情了。”
这人显是认出了他,身体一僵,一时没有动作。
付九抬刀指向他胸前,逼近一步,冷声道:“说话。”
刀上寒气逼人,他侧过身去,似在保护怀中东西,仍不说话,只是喘息不止。付九蹙眉,正要再问,忽听他怀中传来一声低吟。这人忙轻轻摇晃胳膊,低头亲吻那包裹里的东西。付九望见他兜帽下,露出一截极为白皙的下巴。
随后,低吟声响渐大,转为一阵啼哭。
付九诧道:“是个孩子?”
这人似未听见他的话,也没有在意身前的刀,专注地抱着怀中孩儿,微微摇晃。
付九手腕一颤,抽回刀来,冷眼逼视他,问:“你偷了小少爷?”
孩儿还在哭,他一心安抚,不肯回答。付九全身戒备,盯着他动作,若真是小少爷,万不可轻举妄动。孩子哭声渐息,伏在他胸口睡去了。付九一手紧握刀柄,防他突然起意攻来,沉声问:“你要做什么?”
这人浅浅叹息一声,伸手摘下兜帽。
那是一声似乎带有香气的叹息,那是一双指如削葱、肤如凝脂的手。
付九怔在原地,看到他兜帽下露出一张,但凡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的脸。他一时不知该怎样说话,直到这人轻唤了声“九爷”,他才如梦方醒,俯身行礼道:“付九见过少夫人,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夫人原谅。”
眼前这人,是方家二少爷的夫人、方小少爷的母亲,江汀兰。
“九爷,快起来吧。”她低声道。
付九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
“九爷。”江汀兰欲言又止,听见他应了一声,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