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程雪早已猜到,此时听到他这般说也没有太过惊讶,立刻又问道:“我们是认识的对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竟有些紧张。
然而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并没有回答,经过这么一会儿调整,她的情绪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许也是早已料到问不出什么来,这会儿见他如此,她也没有觉得太过失望。
她靠在躺椅椅背上,望着前方红通通的夕阳,没有再说话。
他自沉默中回神,向她问道:“刚刚为什么哭?”
程雪笑了笑,不知怎地,竟毫无保留对他和盘托出,“刚刚去了一趟我爸爸的家,看到她们过得很好,想着我妈妈的苦困,我心里很不平衡,所以哭了。”默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是打心底里不希望他们过得好,我希望他们受到世人的唾骂,希望他们日日在自责和难过中度日。”她侧头向他看去,“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理阴暗?”
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目光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程雪也不指望他的回答,继而又道:“刚刚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诅咒我妈妈死,虽然我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她这些话也只是无心之言,可是我还是在意了,不仅如此,我还以更残忍的话来回击她,我告诉她,她是私生子,是多余的,是肮脏的存在,她还那么小,我明明知道这些话会给她造成心理阴影,或许还会影响她以后的成长,可我还是说了,其实说起来,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呢,我也是如此恶毒。”
“程雪。”他突然郑重的叫她的名字,程雪愣了楞,转头看去,却见他漆黑的目光望着她,似乎在给她鼓励,又似乎在对她肯定,“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
“……”
“这世上的坏人是不分年纪大小的,对于坏人的恶毒也不该因为她年纪小就格外宽恕,既然她已经触碰到你的底线,你反击一下也并没有什么错,更何况你说的也是事实,她本来就是私生子。”
程雪怔怔的望着他,刚刚在程海鹰那里,当她这些话出口之时,所有人都觉得她错了,她小气,她斤斤计较,竟然对一个小孩子说那么恶毒的话,然而当她听到从别人口中诅咒她病重的母亲去死之时,她有多难过却没有人去关心,因为她只是个孩子啊,她的恶毒都该被原谅。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完全为她考虑,考虑着她的感受,理解着她的难过。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好似所有坚硬的东西被温暖着,突然之间软了下来,化成了一摊水,蔓延在她的心底,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微微笑了笑,“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很奇怪,好像每每在你身边,我总感到莫名的安心,甚至想要依赖你。”
他愣了愣,那参杂着夕阳余晖的复杂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不要太将我当成一回事了,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程雪急道。
他静静凝望着她,目光中似有波澜起伏,许久之后他才侧开脸,声音中透着暗藏的苦涩,“很抱歉程雪,我没有办法解释那么多。”
程雪望着他的模样也是无奈透了,她重重叹了口气,“罢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她起身往家住的方向走去,而他也没再说话,静静跟在他身后,夕阳就在跟前,身后是长长的倒影,一高一矮,一左一右,很长很长,不知道要伸到哪里。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小区门口程雪才向他道:“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了,请务必要告诉我好吗?”
他望着她被夕阳照红的小脸点了点头,程雪也不知道还要跟他说什么么,交待完这句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回到家中,程雪也没有告诉蒋明淑今天在程海鹰哪儿发生的事情,只说在那边简单的吃了顿饭。
来到房间里,她下意识的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下看了一眼,但见他还站在楼底下,目光望着她所在的方向,仰着头,一直看,一直看,看了许久,直到夕阳余晖散尽,黑夜弥漫而上,他才收回神,转身离去。
程雪望着他逐渐消失在夜幕里的孤寂背影,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辛酸感,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在他那冰冷的面具底下藏着她根本未曾察觉到的挣扎和煎熬。
可是……他到底是谁呢?究竟有什么不能出口的原因让他对她如此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