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杖步兵保护,也无甚阵型章法,便直直向东营方阵冲来,竟是模仿了匈奴骑兵的打法。
“今日练的是轻骑对阵,咱们汉军打头阵的那个小子叫荀彘,是咱们营御术最好的;胡骑营梳马尾的那个便是校尉赵信,陛下特地将他从北军调来,替咱们骁骑营练兵。”公孙敖神采飞扬地介绍道。
符节在二舅手中划了一道弧线,随即汉军阵中飞出漫天剑雨,直入胡骑阵营。一时间不少皮衣毡帽纷纷落马。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
“那些看起来像血一样的是红色染料,箭矢都被换成了皮箭头,不会真伤着人。”公孙敖将手搭在我肩上,悄声安慰我。
然而弓箭只能抵住一时攻击,转眼间两营便短兵相接。汉军步兵盾墙在前,轻骑在后,盾间长矛突刺,长戟回勾,奔至近前的“匈奴”骑兵顿时被从马上拨下。落马后,这些骑兵并未完全丧失战斗力,而是以肘抱头,就地一滚,便成了擅于近身肉搏的步兵,立时弯刀长剑,长矛战斧,铿锵相见,杀声震天。
“好,甚好!”背后传来抚掌喝之声,一回头,想是方才看得太过入神,竟不知天子已驾临建章高台。
“不用管朕,”一身纹金雕龙甲胄的天子示意众人平身,“朕一时兴起来看看,你们该干嘛干嘛。”
再向草场望去,汉军步兵阵线已被抵开数道缺口,双方骑兵均已出动,一时间混战焦灼,战马嘶鸣,杀了个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公孙将军,”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这么多人,我小舅在里面吗?”
“你问步广?他在那儿,能看见吗?”公孙敖指着东营角落里坐着观战的那一排,“那些都是咱们汉军中手艺最良的机械师傅,小到甲胄戈钺,大到连努、攻城梯、武钢车的修理养护,全靠他们。”
“他们会上前线吗?”
“会,但机械师一般驻扎在大本营,而不像前锋或者中军那样冲锋陷阵。”公孙敖道。
又是殿后,小舅一直羡慕能像两个哥哥一样打前锋,这么一来他恐怕又要失望了。
公孙敖见我神情变化,解释道:“这是孝文皇帝定的规矩,刀剑不长眼,全家男丁都被派上战场的话,最好留一个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即使战况惨烈,也有机会活着回来,为父子兄弟运灵守孝。”
***
“哗”
从清泉里探出头来,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游到岸边。头发由于吸饱了泉水,变得沉重黏腻,内侍为我打抹皂角,冲洗梳理。
泉水中烟氲蒸腾,瞬间将我带回一个月前的那个日头初升,青烟缭绕的早晨。
那日汉军胡骑轻装对垒,原本已打进胶着状态。胡兵折员于汉军箭下,汉兵阵线已被撕开缺口,你来我往,各有损耗,孰赢孰败,难分难解。未料,天子的不期而来,却为战局轻松定了胜负。汉军迅速控制住局面,很快便旗开得胜,满场大呼“天子万岁”,将“大单于”赵信手中战斧夺了去,掀了那顶白毡帽,扣跪在天子面前。背后的草场上,留下一堆四仰八叉的“匈奴”兵;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跑的“匈奴”战马被侏儒马倌拿马鞭驱赶着,成群结对地朝马场奔去。
“今日汉军打头那个是什么人?”于对阵结果甚为满意之余,天子追问道。
“回陛下,此人名荀彘,现任我骁骑营校尉。”公孙敖恭敬回复。
“资质不错,”天子点头,“朕这里刚好缺个奉车都尉,公孙爱卿替我问问他意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