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大了点,有几丝水星溅到了康念的脚上,阿满一惊,忙跑过来说有没有事。
康念无可奈何的笑一笑,只是水而已,不是硫酸,能有什么事?
再三表示没有关系,阿满终于三步一回头的回屋睡觉去了。
天地间又只剩下康念一人。
一滴雨水落在康念的鼻尖上,她伸手去接,等了好一会儿,手掌里才感受到第二滴雨。
原来丹城真的下雨了。算算日子,南方的雨季是该到了。
她又想抽烟了,习惯性去摸右手边的口袋,才想起她此刻穿的是明天的换洗衣服,烟和打火机都被她搁在了屋里的简易桌子上。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闪了闪,劈到了山顶上。闷雷撼动了头顶的天空。
康念向后倒退几步,手背在身后,贴在门板上。
她没有预料到丹城的雨来势会如此猛烈,前一秒还是寂静小雨,下一秒就是蓄力爆发,丝毫不讲情面。
门骤然从里面打开,康念全身的重量都靠在门上,此刻一个踉跄,向后晃了一下。
拉开门扑面而来一道阴影,江清宁嗷地一声叫喊出来。
康念淡淡瞥她一眼,有气无力,“你喊什么?”
“……那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江清宁回头看看靠窗的单人床,很是疑惑,小声嘀咕,“不是……你不是睡了么?怎么在门外?”
“我梦游。”康念粗暴的结束对话。
雨点像米粒一样哗啦啦掉了下来,西山村被困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
有雨水从开着的门缝里潲了进来,江清宁大叫一声不好,转身跑过去爬到康念的床上替她关上敞开的窗户。
“幸好我醒了,不然一会儿你梦游回来,床早就泡囊了。”江清宁嘟囔一句。
关好门后,康念不紧不慢的踱步到桌子前,抓起烟盒,倒出一只。
猩红色的火苗蹭的一下蹿的老高,烟纸被烧的发出清晰可闻的嘶嘶声。
江清宁皱着眉打量她,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头。自从男人的妻子摔死之后,康念似乎整夜整夜的失眠。昨晚夜里自己起床上厕所,外面天将破晓,她竟然还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坐姿修片子,烟灰缸里又是满满的烟屁股,整个房间的烟草味浓烈的呛鼻。
担心康念的精神状况,江清宁略一迟疑,还是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康念的眼神落在燃烧的烟丝上,吐出一口烟雾,没说话。
江清宁走过来,也跟着取出一支烟,捏碎爆珠,架在嘴上,直接伸头凑过去,用烟尾去蹭康念的烟尾。
康念咬着烟啧一声,却没有避开她的动作,“你干嘛?”
江清宁淡定无比,“借个火。”
门窗都关了,房间里慢慢笼罩上一片昏热的潮湿。
大雨瓢泼,能听见门外的喧嚣。门内,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对着抽烟。
康念忽然抬起头,目光闪闪,“我给你讲故事,听不听?”
“格林童话?”江清宁插科打诨,毫不在意。
“小白兔捉奸大魔王的故事。”康念的语气依旧平淡。
江清宁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复杂,片刻后说:“行啊。”
康念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神放空,似迷离似叹息,“哦……那我想想啊。”
那是康念万念俱灰的前一晚。
结束一天的采访,身心俱疲,回到家打开门,客厅隐匿于漆黑,有一丝光亮从主卧的门缝里洒出来。
空气里漫着浓郁酒气,房间里传出朦胧的交谈声。
听出声音是程灏,康念的动作一顿,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但转头想到他是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打包滚蛋的,她又稍稍释怀一些。
换好了鞋,外套来不及脱,隐隐约约的,却听见卧室里不只他一人。
康念满脸狐疑,他从不曾带朋友回家过,更何况还是在卧室里。她心上涌上一丝难言的情绪,两只手攥在胸前,慢慢靠近主卧,动作很轻,有种不想被人察觉的隐秘感。
房间里不断传出低低的笑声,康念伸手,慢慢推开卧室的门,大床上,两道目光瞬间投射而来。
三个人目光交汇,风雷涌动一般。康念像是被雷劈一样定在原地。
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掩上嘴巴。
这是什么场景?
——程灏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两个人只穿着短裤,动作亲密,被压在床上的男人正一只手搭在程灏的脖颈上,身子微微朝上倾斜。
若是没有她突如其来的打扰,也许此刻两人已然深吻。
康念觉得这一秒,她是应该流泪的,可眼睛干涩,半天只憋的通红,像极委屈的兔子。
程灏身下的男人脸色骤变,推开程灏,拉过被子遮住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看看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始作俑者,目光复杂。
然而程灏从头到尾只在最初看了她一眼后便将目光移开,泰然自若。
漫长的沉默对峙。
康念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愈合一点的伤口再一次被生生撕开,鲜血淋漓,遇到氧气迅速溃烂。
今晚之前,她也许从没有意识到程灏是可以把事情做的丝毫不留余地,也丝毫不留底线的人。
时钟的脚步滴滴答答在走,不知过了多久,康念艰难的挪动脚步,后退,转身,摔门而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似是终于惊醒床上的人。
两秒后,江城儿眼里迸发出深入眼底的怒意,狠狠一个巴掌扇的程灏偏过脸去。
他冷冷得语气,整个人像是从头到尾笼罩着一层霜,一字一句如来自深渊:“你他妈知道她会回来,是不是?”
程灏跪坐在床上,淡然的望着窗外。
江城儿愤怒的补了一脚,咬牙切齿,“呵——你可真龌龊啊,程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