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本来就没有那么淡定,而我又渐渐察觉到这一点。闷油瓶的内心被我一点一点探入,这个男人在我面前迎着我的目光,正一步步走下神坛。
也不是坏事。只有他走了下来,我们才能拥抱彼此。
张海藻提着裤子跑回来,一下打破气氛。他哭丧着脸,“妈的我以后再也不在野外脱裤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有种强烈的冲动把他一脚踹出去。而且这人到底是单纯去解手还是蹲在屋外偷听,谁都说不清。“你活该。”我冷冷道。
闷油瓶倚着墙坐下,要睡了。坐着睡的姿势很安全,那是他在野外的习惯,便于随时防卫和回击。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里有块中心区域,是我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的地方,这个“核”会是什么?
角落里的毛毯被我拖出来铺在地上,稍微干净些。张海藻自知惹毛了我,噤了声,自己动手去翻东西。我正准备在闷油瓶旁边睡下,手机猛地来了电话。我一看是小花,就接了,“什么事?我很忙。”
“什么?听不清。”那一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伴有刺啦刺啦的杂音。
“山里信号只有两格,”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一点,“有何贵干?”
“去山里干什么?”小花道:“现在道上有一个人在打听你的下落,你知道吗?”
“我在乡村农家乐一日游。”我不假思索道,“谁打听我?二叔吗?”
他说:“不是,一个……姓车的,你认识吗?”
我没想起有这号人物,就道:“他要是姓凯迪拉克,那我认得。自行车和三轮车谈。”
小花不跟我打趣,“还别说,是个人物,貌似认识你们家长辈。他之前联系你们家了,但你二叔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于是这个人转向北京这儿打听……他还蛮清楚道上的情况。”
二叔不知道?我心想看来闷油瓶终于与他不再联系,顿时说不出地欣慰。“二叔就别提了,我还没和他算账呢。”我道:“你认识这个姓车的?”
“听都没听过。”
“那有什么好说的?”我感到奇怪,“等我回去再说。你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随便一个生人都能劳您大驾了。”
小花顿了顿道:“他认识九爷。是真的,所以我得卖他一个面子,而且这人的来历确实奇怪。”
“九……”我心中一动,以前“小九爷小九爷”的听惯了,差点忘了祖辈是谁。“你爷爷?”
“不是亲的,”小花纠正道,“算了差不多。重点是,既然这个人认识你我两家的爷爷,又清楚道上的事情,为什么外面从未有过他的名号?我问了很多人,谁都不知道他是谁。一夜之间冒出来说要联系吴家小三爷,不蹊跷吗?”
我思索一番,“他认识九门的老一辈,是哪一种程度的‘认识’?”
闷油瓶和张海藻同时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没事。小花道:“能够同我说上话的程度,你说呢?你大概不相信,等见到他或许就能明白。”
“我在陕西的山里,他要是真有本事就来找我,或者慢慢等吧。”我皱眉道:“姓车,是他的真实姓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