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进到吴乐甫的房间里。两人虽然在同居,但都很有分寸地给对方留出了空间。
吴乐甫的屋子和凌彦的大小差不多,也是床、书桌和衣柜的布局。不过在书桌上整整齐齐堆放着法学著作。
吴乐甫正单手拉开衣柜,背靠柜门。衣柜里挂着一排三件套,颜色从黑色深蓝到棕红正红不等。
“……就黑色的吧。”本来还想说这有什么可挑的的凌彦一下子就哑然了。“没想到乐甫也有这么……”他一时没想到形容词,平时看着吴乐甫虽然讲究,但是没看出来还有这么骚气的一面。
吴乐甫只是浑不在意地一笑,伸手取出一套黑色三件套递过来。“试试。”
凌彦换好衬衣外套,戴上多拉帽,他和吴乐甫个头相仿,白衬衣黑外套又如出一辙,转眼就成了一对孪生兄弟。
“试试这个。”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吴乐甫把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是一条暗红领带,和一对金色袖扣。吴乐甫自己的领带是深蓝色,袖扣是银色的。
凌彦借过来时难触碰到他的手心。吴乐甫的手掌偏凉,但是和金属冰凉的质感一对比,又似乎似乎火热的。这温度让凌彦踌躇了一下。吴乐甫便翻过手,将袖扣放在他的手心,领带则一抽直接套到了衬衣领口。
凌彦入手就感觉到沉甸甸的的质感,是纯金的。接过了再退却已经来不及,他只好说:“乐甫果然出手阔绰。”
一番拉扯,吴乐甫已经帮他打好了领带,是个漂亮的温莎结。
凌彦和吴乐甫从住处出来时,整个校园的气氛都热了起来,他们一出门,就碰到了几个盛装打扮的老师。
“吴老师打扮的这么神,是要好好艳惊四座一番?”说话的是个女老师,姓严,教国学的。她穿着旗袍,挽着另一男老师,一脸打趣的笑。
“林老师今天总算露面了,吴老师你行啊,林老师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都能被你‘近墨者黑’成这样。”严老师挽着的,一个三十余岁,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斯斯文文地说道,他咬重了“近墨者黑”四个字,看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周围的老师们都被逗笑了。
凌彦拍了拍自己暗红的领带,笑道:“不能光看不好的,这也算是‘近朱者赤’嘛。”
他们说说笑笑,到了凌彦定下的会馆。学生已经来了不少。校长安排了许多小圆桌,摆着甜点酒水,中间铺着红毯的舞池被空了出来。最靠里是个小舞台,旁边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校长可真是大手笔,不过前线还在征战,未太过奢侈。”
“放松一下倒也没什么,只是学生饮酒倒是不必,助长恶劣风气。”
“我听说南征军已经到了川渝?下一步不知是不是会向着我们……”
“陈老师,今日既然赴宴,莫谈国事。”
老师们从这场宴会发散话题,凌彦这是第一次从他们的对话中近距离地感受到这个风云变幻的世界象牙塔以外的风沙。往日看报时他多少有意回避了战事的报道,然而这种事又岂是他能回避了的?
七嘴八舌争论一会后,气氛稍稍凝滞,刚刚说话的严老师又忽然指着那架钢琴笑问:“吴老师不来露一手么?”
“雕虫小技,就不卖弄了。”
凌彦没在公寓里见到钢琴,不知道他的同居友人还有这么一项技能,不过想象着吴乐甫坐在钢琴前的样子,他又觉得意外的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