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天体物理学家,叶文洁对核武器十分敏感。她知道这是恒星才具有的力量,她更清楚,宇宙中还有更可怕的力量,有黑洞,有反物质等等,与那些力量相比,热核炸弹不过是一根温柔的蜡烛。如果人类得到了那些力量中的一种,世界可能在瞬间被汽化,在疯狂面前,理智是软弱无力的。
进入红岸基地四年后,叶文洁和杨卫宁组成了家庭。杨卫宁是真心爱着叶文洁的,为了爱情,他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时,“文革”最激烈的时期已经过去,政治环境相对温和了一些。杨卫宁没有因为自己的婚姻受到迫害,但因为娶了一个戴着反革命帽子的妻子,被视为政治上不成熟,丢掉了总工程师的职位。他和妻子能够作为普通技术人员留在基地,也仅仅是因为技术上离不开他们。对于叶文洁来说,接受杨卫宁的爱情主要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理。在那最危难的时刻,如果不是他将自己带进这个与世隔绝的避风港,她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杨卫宁很有才华、风度和修养俱佳,不是一个让她讨厌的人,但她自己已心如死灰,很难再燃起爱情的火焰了。
对人类本质的思考,使叶文洁陷入了深重的精神危机。她首先面临的,是一种奉献目标的缺失。她曾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将自己的才华贡献给一个伟大的目标。现在却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一切全无意义,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有意义的追求。这种心态发展下去,她渐渐觉得这个世界是那样的陌生。她不属于这里,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感残酷地折磨着她。在组成家庭后,她的心灵反而无家可归了。
这天叶文洁值夜班。这是最孤寂的时刻,在静静的午夜,宇宙向它的聆听者展示着广漠的荒凉。叶文洁最不愿意看的,就是显示器上缓缓移动的那条曲线,那是红岸接收到的宇宙电波的波形,无意义的噪声。叶文洁感到这条无限长的曲线就是宇宙的抽象,一头连着无限的过去,另一头连着无限的未来,中间只有无规律无生命的随机起伏,一个个高低错落的波峰就像一粒粒大小不等的沙子,整条曲线就像是所有沙粒捧成行形成的一堆沙漠,荒凉寂寥,长得更令人无法忍受。你可以沿着它向前向后走无限远,但永远找不到归宿。
但今天,当叶文洁扫了一眼波形显示器后,发现有些异样。即使是专业人员,也很难仅凭肉眼看出波形是否携带信息,但叶文洁对宇宙噪声的波形太熟悉了。眼前移动的波形,似乎多了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这条起伏的细线像是有了灵魂,她敢肯定,眼前的电波是被智能调制的叶文洁冲到另一台主机终端前,察看计算机对目前接收内容识别度的判别,发现识别度是aaaaa在这之前,红岸接收到的宇宙电波,识别度从未超过c,如果达到a,波段包含智能信息的可能性就大于百分之九十;连续五个a是一个极端情况,它意味着接收到的信息使用的就是红岸发射信息的语言叶文洁打开了红岸译解系统,这个软件能对识别度大于b的信息进行试译解。在整个红岸监听过程中,它从未被正式使用过。按软件试验运行中的情况,翻译一段可能的智能编码可能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的运算时间,出来的结果多半还是译解失败。但这次,原始文件刚刚提交,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屏幕上就显示译解完成。叶文洁打开结果文件,人类第一次读到了来自宇宙中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其内容出乎所有人的想象,它是三条重复的警告: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在令她头晕目眩的激动和迷惑中,叶文洁接着译解了第二段信息:这个世界收到了你们的信息。
我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