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怎样的蠢事儿。有眼无珠,竟是将正儿八经的贺宅主人,当成了擅闯民宅的蟊贼。天呐,这可怎么是好!
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姑娘,半垂着眼眸,眼泪珠子都站在睫毛上了。纤细的手指绞着帕子,不安地啜泣着。
“没什么,这是一场误会。”贺西洲认定了眼前的女人不过是在惺惺作态,懒得同她多做纠缠。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背上沾上的草屑。随手把帕子丢了,扣上了西装的扣子,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前来的仆人不晓得这三太太同少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个个儿地目目相觑,不敢行动。
“三太太,这…”
“没事儿,老陈你下去罢。”说完了这话儿,三太太藏不住脸上的羞愧,赶紧着低头离开。连脚都顾不得擦干净,匆匆穿上鞋子就离开了。等到这三太太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脸上却全然没了方才的慌张。
脱下了鞋子,稚嫩的脚底,方才被锋利的杂草割出了几道口子。鲜红的血口子,生生地破坏了这双小脚的美感。她自己不心疼,可把伺候了她十几年的老嬷嬷给心疼坏了。
“小姐,你这好端端地出去,怎么弄成这样儿回来了。”年迈的老嬷嬷拿来清水和药膏,将她一双小脚儿抬起来,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清洗着,细细地涂上了药膏。
看着一心为自己打算的老嬷嬷,三太太冷艳的脸上,才露出了点点的温情。“嬷嬷,我今天见到贺西洲了,嬷嬷打探的消息果真没有错。我在小桥边玩了三天的水,可算是把他给等来了。”
“小姐,你真的要…”
老嬷嬷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三太太给打断了。“嬷嬷不用多言,我决定的事儿,从来都后退的余地。贺之行害了我满门的性命,我怎么可能,放他这么逍遥地活在世上。”
一想起当初满门被灭的残像,三太太张杨艳丽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伤心之意。三太太,不,应该叫她柳曼枝。她的父亲本是湖广总督,手下的一支湘军骁勇善战,战场上无往不利。奈何曼枝儿的父亲柳提督手底下养了一只白眼狼,为了权势,残忍杀害一手提拔他的恩人。
凄风苦雨的秋夜里,柳家上下,除了被嬷嬷带出去外家玩耍的曼枝儿,通通死于枪下,被随意扔在柳家宅院的枯井里。
柳家人死不瞑目,而那只出卖柳家的白眼狼贺之行,却愈发风生水起。短短几年的时间,不光光是湖广二地,就连重庆,都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
曼枝儿恨呐,恨不得生扒了贺之行的皮,让他也尝尝切肤之痛。
可柳曼枝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怕比常人多了几分的小聪明,又如何能奈何势力如日中天的贺大帅。她只能小心地筹谋,耐心地蛰伏,用尽一切办法,接近贺之行。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叫她找到了机会。
贺之行要与北平老派权贵柳家结成姻亲,而柳家的正牌大小姐,明显就不想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一个年纪足以当她爹的男人。曼枝儿用尽了手段,才和柳大小姐搭上了线。她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在柳大小姐的心头添了一把火。若柳大小姐真是个坚贞不移的,也不会置柳家的名声不顾,和一个戏子私奔了。她这一手推波助澜,可不是对她们二人都有好处嘛。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曼枝儿掩去了眼中的仇恨,拿起了一旁的炭笔,细细地描摹着黛眉,对着镜子里的美貌女人展颜一笑。“嬷嬷不用的担心我,我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我不会去害贺之行的性命,我只是,想要让他也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儿,到底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