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越到自尼日利亚寄来的一张明信片。
正面一张照片,拍的是草原上一群飞奔的羚羊。拍摄的时机抓得极好,将羚羊灵动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近处草丛中一滴露珠将落未落,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背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一句话:一切安好,勿念。
像是落笔的人正要赶赴一场美妙的约会,因而匆忙又敷衍地写下的。
徐越今日也有一个约会。他早几年就向家里出柜了,但并不能抵挡住父母让他相亲的热情,只不过相亲对象由女性变为了男性。这次的对象是个中学教师,脾气好、职业好,听说相貌也是上佳。
徐越其实兴趣不大,但是未失礼,下午还是提前下班回家,打算换过一身衣服再去赴约。他捏着那张明信片进了电梯,按下数字“11”。他住1102室,两室一厅的小套房,还完贷款还需二十年。
房门是用的密码锁,徐越熟练的输入一串数字,门开了,他低头看见玄关处摆着一双陌生的男鞋。浅棕色,鞋头尖尖,比他的鞋小半个码。
徐越静了一瞬,拿起那双鞋放在鞋架上,然后进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极年轻也极英俊的男人。他双腿交叠,眼光里像盛着窗外的艳阳,放肆地落在徐越身上。
“阿越,”他说,“好久不见。”
徐越看着他,并不觉得像小说里描绘的那般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他只是平静地说:“嗯,你好,楚逸。”
像无数个梦境里那样,楚逸朝他笑一笑。
徐越就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逸毫不见外,已经给自己倒了水,用他白色的细瓷杯子喝茶,说:“前两天回来的,先去了趟老家,接着就来找你了。”
“你怎么进来的?”
楚逸笑嘻嘻道:“密码就是我的生日,我难道进不来?”
他墨色的眼睛望着徐越,表情里透着一种孩子式的天真,说:“阿越,我很想念你。”
这是他惯用的调情手段,徐越当然不会当真。他看了看手中的明信片,问:“你不是追一个自由摄影师追到非洲去了?他人呢?”
“自由摄影师?谁?”楚逸想了一阵才想起来,“啊,你是说艾伦?我们都分手多少年了,我连他的脸也记不起来了。”
徐越把那张明信片递给他。“这应当是你那位前男友的作品吧?一个月前才由拉各斯寄出来。”
楚逸看一眼邮戳,脸上表情不变,“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那语气像是已经过了一百年。
徐越只好说:“是,这时间足够你变心一百次。”
楚逸大笑起来。他笑够了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拖鞋走到徐越面前。他只比徐越稍矮一点,两人平视,徐越刚好能瞧见他乌黑的眉毛。从前,他们要好的那个时候,徐越总爱反复亲吻他的眉骨,将那一小块地方吻得微红。
楚逸的两只手搭上徐越的肩,温热气息拂过他的面颊,问:“阿越,你想不想我?”
徐越拨开他手道:“我该出门了,晚上还有个约会。”
“约了谁?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相亲。”
“你真的要去?”
徐越反问:“为什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