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的照片,打开台灯看了又看,心满意足地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抚摸着照片上穆的脸。然后,天就亮了,他再一次失眠了……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所以不敢再睡。
趁着过年的兴头,宋尧去探望了穆父母,除了带去一些年货,还带去了房产证,里面夹着一张纸,纸张右下角有个椭圆的红色印记。他把东西放在了穆房间的抽屉里。
过了初七,a市人民图书馆开始营业。宋尧把这些年自己和穆的藏书悉数无偿捐赠给馆里,只留下一些私人的相册和画册。
宋尧最后一次和父母及穆父母吃饭,是元宵。过后就是双休,宋尧辗转两个城市给爷爷和穆扫完墓,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只觉得特别累。
放好热水躺在浴缸里,宋尧把头放在浴缸边缘靠着,目光空洞无神地看着热气蒸腾。他就像暴饮暴食的肥胖患者,任凭思念和悲伤像脂肪一样疯长。
他在水里泡着,很久很久,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他感觉一下子踩空了,小腿随之一颤,水没入了鼻腔,他剧烈咳嗽着,扶着浴缸两侧坐起来的时候双手在颤抖,冷的,因为水已经凉了。
摸索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5号凌晨3点多了,水已经彻底凉透。他抄起浴袍披在身上,赤着脚走出浴室。走过盥洗台的时候他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知道这是在冷水里泡太久的缘故。
他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在他泡澡睡着的时候把他捞起来抱回床上,也不会再有人斥责他在冰凉的地板上赤脚走路,更不会再有人把他拦腰抱起扔到床上给他一个霸道的警告……
感觉到处都有穆,但又到处都没有穆。他不禁鼻子一酸,看着眼角泛起泪光的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穆啊,你说,世间为什么会有‘我想见你’这种疾苦啊?”
回到卧室,他一如既往地把穆的照片放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放好以后看了一眼,觉得光线不好,看不清穆的脸,于是伸手调整了一下相框角度,然后坐在床边。呆呆看了一会儿照片,又觉得角度调整得有点过了,再次伸手调整了相框位置,越看越觉得不合适,越调越手足无措,最后他还是把相框放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看着照片他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躺下,手机日程提醒该吃药了,是啊,是该吃药了……
倒了两粒在手心里,这是一次的量。他机械地把药抛入口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吞咽。继而看了一眼杯里还有没喝完的水,于是又倒了两粒,重复相同的动作,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
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宋尧拿起药瓶起身,顺便把抽屉里的那半瓶也拿了出来,离开卧室慢慢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接着以相同的方式吃药。两粒,五粒,八粒,倒在手里的药越来越多,水也喝的越来越多,宋尧想,这次吃了这么多药,一定可以睡着吧。
他知道,没有安眠药,孤独的感觉就会如影随形,即使睡着,也会被回忆无情地抽醒。
背靠着冰箱,他浑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这间房子的呼吸。这个姿势挤压着喝了不少水的胃,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于是他慢慢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冷,这是宋尧此时最清晰的感觉。
他像婴儿一样把身子一点一点蜷缩起来,动作到一半,胃突然抽了一下,隐隐作痛,他把双腿缩起来让膝盖抵着肚子,然后用手抱着膝盖。
“穆啊,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可我现在是真的很累……”
垂死挣扎是对死亡最后的一丝负隅顽抗,是对即将终止的生命宣示生命体最后一丁点生存的权利,并发泄着对肮脏命途的不满。水木丁曾提出这样一个疑问:“如果一个人自杀了,那么世界上是多了一个自杀的人,还是少了一个自杀的人呢?”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