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道旨意,大军对敌的同时,把微臣也处死好了。”
朱厚照松开了裴文德的手,睫毛微微一动。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裴文德低声道:“若边关无事,我立刻传书与你,随后如何,微臣听皇上旨意。”
“阿照,如果我只能依靠皇上来保护来拯救,那我……没有让你喜欢珍惜的理由。你不需要背负一切,你还有我。”
朱厚照神色复杂望着他。
其实从他到老楚第一封信时,就在盘算,需要派人往边关一趟,若真有瞒报军情,后果不堪设想。
他思考过很多人,张永,王守仁,他统统想过。可唯独第一个排除了裴文德。
带他回京,确是会有一番麻烦事,他心中都做好了群臣责问甚至以死相逼的准备,心中仍有希冀,或许他能保住他。
他去应州,实则是最好的打算。既不必摊上京中烦忧,又是最能信任的人。
“……可我不想让你离开。”
“皇上。”裴文德轻轻退开一步,跪下叩头。
“文德,你这是做什么!”
“若家国有危,万千百姓毁家纾难,就算臣还在您身边,您能安心吗?且若真到那时,太后、百官以至于天下百姓,更不会放过臣了吧。”
“皇上,你我除去相知相亲,更还有君臣之谊。臣怀有辅佐君王之心,吾君亦当有安天下之志。”
“我愿守你江山,并非空口之言。若边关有危,臣请先行。”
“朕……准了你便是。”
裴文德抬头,阳光被林叶劈碎,错杂的落在朱厚照身上。一瞬间他的面容看不太清,只是觉得压了沉甸甸的重量,他却忍下不说罢了。
“只有一点,不许再受伤了。”朱厚照拉起他,往他手里放了一样东西:“拿着朕的私印,若事出有急,不必上报京城,你……自可调兵。”
裴文德手心一抖,不敢置信的望着朱厚照。
他的手温暖,覆在他的手背。
“皇上,这可是……”
“朕信你,兵权,朕愿意给。”朱厚照点点头,长长出一口气:“我信你。且若有保家卫国之功,自可堵住朝廷的嘴。”
七月中,朱厚照回京,裴文德并不见踪影。皇上以一己之力压下朝堂非议。太后起初生疑,皇上在太后宫中闭门相谈一夜,才让她不再插手。
与之而来的条件,便是选秀充盈后宫。只是他绝不常住宫里,独往豹房那一处去。
粉黛已然习惯了他常躲往尚宫局来,一坐半日,一壶茶便足以。
而远在外游历的萧唤云看到这选秀的消息,并萧家从宁夏递来的密信后,思索半晌,快马加鞭往江西去。
大同总兵王勋,与杨一清曾有数面朋友之谊。他接待裴文德,虽然面上不说如何,可还是让人觉得些许疏离。
裴文德自是清楚,也不愿太过叨扰地方,只带着随身细软,牵着乌云踏雪,独身一人往应州去。
越往西北,村落市镇则越荒凉,确如老楚所说,不少人家都迁走了,徒留空屋荒田,又将秋日,难一派荒凉萧瑟。
乌云踏雪一路垂着脑袋,裴文德见他不愿再往前去,便在这临近村落寻了一处荒屋暂且歇下。
夜半十分,他做了个令他极为揪心的梦。那梦里恍恍惚惚的,却似被沉入水底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眼前迷迷蒙蒙的恍惚是皇宫,又恍惚是豹房。
接着他听到了刀剑铮鸣,听到了烈火焚木,听到了暴雨如注。
他听到一声浅浅的“文德”,而后仿佛一滴泪落在眼角,凉津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