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给他的屋子实则是早布置好的,只是他许久不敢要他搬来罢了。
这里实则在豹房外围,离着偏门很近,他平日进出方便,不吵闹也少人打扰。他清楚裴文德心中仍有介蒂,故而严令禁止豹房中人到这处去。
可裴文德却不在,他整日价在锦衣卫和御前两头跑,不放心皇上,硬是要亲自监察刘瑾的动向。
皇上有些败兴而归,刚转身又却步,只推开门进屋,在那桌边铺纸,执笔潇潇洒洒几个字。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而后他便拎着奏折回去了。
等到裴文德晚间回到屋子,只看着镇纸下这飞毫泼墨,无奈笑出声。
“这什么意思啊?”沈庆皱眉:“是说明天要下雨吗?”
裴文德好这纸,笑道:“不,这是有人心里委屈,不高兴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没见到“君子”,自然是“不喜”。
“不懂……”沈庆撂手,自去取一旁茶杯:“读书人文绉绉的,说话也不好好说,让人看的头疼。”说着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灌下去:“还不如抓刘瑾的小尾巴来的有意思。”
这沈庆,正是立了大功。一来二去也鄙夷刘瑾为人,无人时只直呼其大名,并要啐骂一番才解气。
前月杨府一事,他被黑衣刺客所拦。这少年胆大心细,不知翻了刘府几次墙,顺藤摸瓜,居然发觉了城外刘瑾豢养的死士私兵。那日拦他的正是刘瑾之人。
故而裴文德诏狱一事,刘瑾不可能干干净净一无所知。
朱厚照知道此事后,嘴角噙着笑,掰断了一支朱笔。
“快了。”
琉璃灯烛火颤摇,映着他脸庞发白,眼神却是愈加坚定。
朱厚照仿佛突然勤政了些许,从前不怎么看奏折,渐渐的要来亲自过目。可哪怕是浅浅一翻看便撂下,刘瑾都觉得心底不安。
权力从手中一点一点被夺去,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张永、杨一清即将带兵回京,同为八虎之一的张永早早寄给他密信,宽慰他不必太过忧心。
可安化王打的就是刘瑾谋反的旗号起的兵,刘瑾不可能不忧心。
因着裴文德的缘故,朱厚照并不常见江彬。皇上虽然待自己一如往昔,大权也仍在手,可刘瑾就是觉得,朱厚照疏远他了。
“刘爹,再不动手可就迟了!”
“是啊刘爹,那杨一清若是回京,仗着军功您也不好再动他,或者那个裴文德了!”
密室内,暗光照不见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却只听他声音阴沉:“挡我者,死。”
朱墙夏风熏人醉,轻吟呓语,皆是相思味。
尚宫局花窗大敞,唤云只是家常的青衫罗裙,同粉黛一处着手宫中内务。张永、杨一清回京自是要设宴封赏,一应事务皆是尚宫局与司礼监协办。
刘瑾一手提着衣摆,悄没生息的走入了尚宫局。
粉黛正抄着礼单,只一抬头便看到窗下一人笑得看着她,吓得跌了砚台。萧唤云往这边望去,见那刘瑾笑嘻嘻走进:“姑姑忙呢?”
粉黛惊惶,跪下拾。萧唤云并无甚好脸色:“刘公公无事来尚宫局作甚?不需得在爷身边伺候吗?”
“哎!”刘瑾摇摇手,走近几步:“裴大人在爷身边伺候着,哪儿轮得到咱家不长眼色呢。”
这只是说着,萧唤云便闻到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香味,霎时手脚发软,手中那笔啪嗒掉到地上。
“好姑姑……”刘瑾那声音忽远忽近:“若是你不与那姓裴的走得近,咱家还可容你。可惜了姑姑这美人胚子……”
萧唤云眼前云霭雾绕,只恍惚看着刘瑾抓了自己的胳膊就要往外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