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百里的每一株草木都在八月的阳光里闪光。
高三的学生们互相打着招呼,说说笑笑。
只有邹易安,浑身散布着阴沉与死气,与世界格格不入。
他正向我走过来。
我有一种预感,我的生活就要崩塌了。
或者说,从看到他的那一秒起,我的生活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我看见他,好像又一次踏入了自己的命运。
“任恪,我终于找到你了,后来你没有去寺里,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在室外呆了多久,他整个上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染深了颜色。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我的胳膊。
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你热不热?”
他愣住了,然后说不热。
“但是我热,别碰我。”
邹易安把手缩了回去。
“你找我做什么呢,你想要人来同情你,你可以去找那些和尚,你睡不好觉,你应该去找医生,你来找我做什么呢?退一万步讲,假如我真能原谅你了,那我爸,他在九泉之下他能原谅你吗?他最讨厌你这种危害社会的渣滓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浑浊的双眼中竟然迸射出一种微妙的欣喜。
这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我可以补偿你的生活…我可以让你过得更好…我有钱,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的话也让我很不舒服。
我站在树荫里,没说话。
邹易安到底要干什么呢?
他很奇怪。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符合我认为的正常人的逻辑。
我说了很多次让他不要去庙里。
但他每天都去。
现在又来找我。
一个做错事的人,真的会这样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原谅吗?
那感觉就好像是,他是故意来膈应我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正在用恶意揣摩一个乞求谅解的可怜人。
我自己也不比他高尚到哪里去。
我想我不能再在黑暗里呆着了。
“你走吧。如果你想听一句我原谅你了或者一句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我站到了阳光下,抬起头,下午的太阳依然火热,我感觉自己的角膜都要被晒化了。
但我不舍得低下头。
我总不能一直被困在那种不生不死的状态里。
我想要光。
“我恨你,但我也同情你,我想这两种情感并不矛盾。我可以和你说我原谅你了,但我心里还是在恨你,你害死了一个人,这是一个事实,即便你没有坐牢,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你的的确确害死了一个人,所以感情上我会一直恨你。你害我失去了我的父亲。但如果你非要听一句原谅,我不是不能给你,如果这能够让你好受一点,能让你重新做回个人,我可以和你说。邹易安,你觉得这样的原谅你能接受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又要跪下去,我把他扶住了。
“没有必要。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我只是想要补偿你,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刚刚送你来的是你的舅舅吧,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