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负雪无奈道:“那还是清静经吧。”
明烛还想再挑,周负雪拍了拍他的被子,道:“不要瞎想了,睡觉。”
明烛入睡极其困难,有时候周负雪一本书都读完了,他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时不时提出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让自己思绪活泛,搅得更加难以入睡,这些年周负雪也都习惯了。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
周负雪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介于少年和青年变声的喑哑,让明烛觉得仿佛有羽毛在自己耳畔撩拨一般,痒得脖子发麻。
明烛听到这里,突然张开眼睛,好奇地看着端坐在床沿的周负雪,扯了扯他的腰封,问:“你也会有妄心吗?”
周负雪道:“给你念书是为了让你睡觉的,你怎么反倒越听越神?闭眼。”
明烛“哦”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又重复道:“那你会不会有妄心啊?”
周负雪简直无奈了,只好将书放下,道:“我修为还未结丹,若有妄心怕到时元神会有恙,修道之人,妄心为大忌,极易引来心魔,师兄应该都知道的吧,何必多此一问?”
明烛又不听话地张开眼睛,脸庞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他大概困倦极了,但是又极难入眠,桃花眸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周负雪原本满脸冷淡地告诉明烛自己并无妄心,但是眼神落到明烛那张倦怠到极点的脸庞时,不知为什么,心如止水的心境仿佛被什么剧烈撞了一下,震得他耳畔一阵嗡鸣。
明烛没有注意到他呆愣的神色,身体在被子里滚了两圈,拍了拍空着的半张床,含糊道:“太晚了,你在我这儿睡吧。”
周负雪一愣,接着耳根突然通红,他腾地站起来,将书胡乱好,低着头不敢看明烛,讷讷道:“不、不了,我还要回……”
他几乎有些同手同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在马上走到门前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试探着回头,便看到明烛半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完好的右手死死抓在床沿上,骨节发白,眸子里全是惊慌。
白日里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高处的神色来,有时还会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往窗外的云海中扫上一眼,陆青空和周负雪都几乎以为他真的不再惧高了,没想到他只是表面上装得好。
周负雪叹了一口气,果然,深埋在骨子里的恐惧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过来的。
他迟疑片刻,还是将门打开转身离开了。
明烛在周负雪关门后,僵直的身体突然一阵颤动,接着手忙脚乱地扑到床沿,将方才喝下去的水直接吐了出来。
身下的长鸢无论飞得多稳,还是不可避得有种不在实地轻飘飘的感觉,明烛越是不让自己想,但是却想得更多。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并不是处在行鸢上,而是单手挂在一处悬崖峭壁,四周都是狂风呼啸,脚下是万丈深渊,随时都会扑上来狰狞的凶兽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太可怕了。”明烛裹着被子,蜷缩在床沿,心想,“我若是血脉中真的继承了母亲能预知天命的能力,那这些梦,是不是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将来,是不是真的会有一天,他身处悬崖,被人毫不留情地丢下,然后一条凶悍的妖兽猛地从万丈深渊中獠牙大张地扑上来,将他一口吞下,而后跌落黑暗?
明烛越想越觉得全身发冷,身体已经在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桌上的油灯已经燃烧殆尽,正缓慢地熄灭,黑暗一寸寸笼罩。
桌上那抹豆粒大的火苗一点点跳跃至无光,直到一只手突然轻轻地将另外一盏灯放在了桌上,将偌大的房间照得发亮。
明烛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周负雪将一盏花里胡哨的灯盏放在桌上,随意地解释道:“行鸢上的灯竟然还是烧的灯油,味道太重,我去找九师兄要了盏晶石灯,晚上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