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叔叔的手。钟建雄愣了愣,但他知道钟慕脾气古怪,平时也差不多就习惯了,而且这种时候,这种小事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冲那边喝茶的男人指了指,堆起虚情假意的笑容问道,“还认得出他是谁吗?”
他话音刚落,沙发上的男人放下茶杯,抬起头颇是温和地冲钟慕笑了笑。
而这个笑容却让钟慕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时间,耳边响起了尖锐的耳鸣。他不动声色地藏起自己的畏惧,漠然地喊了一声“爸”。
“还记得我?”男人习惯性扬扬眉,起身慢慢踱到钟慕跟前,用他那双略略浮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钟慕,“长大了。”说着便张开双臂想抱抱钟慕。
父亲的眼神与他拥抱的动作让钟慕胃里一沉,险些吐了出来。在门外已经擦去的冷汗此时又已爬满额角,他在耳畔不间断的嗡鸣声中看着父亲靠近,忽然用力咬住舌尖,强忍着躲开的冲动硬生生伸出胳膊与父亲“拥抱”了一下。
“好好,父子团圆就好。”见他们父子拥抱了,钟建雄在一旁语气煽情地说道,“大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吧,在楼下看到的时候我都认不出了。侄子,你是不知道你爸刚刚在楼下受了什么委屈,想来见见十多年没见的儿子,前台那小丫头片子居然叫他先预约。要不是我正要有事下楼,只怕你爸就要被保安架出去了。啧啧,那小丫头,该死,我已经跟人事那边打过招呼了,叫她马上卷铺盖滚蛋。”
父亲的触碰令钟慕的恐惧症更严重了,他怀疑自己身上可能已经起了疹子,现在肩膀和胳膊上感觉又疼又痒,而呕吐的冲动更是一直徘徊在胸膛,久久无法散去。他忍着恶心听着叔叔说话,听到前台被赶走时,他没忍住扭脸瞪起眼睛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钟建雄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前台居然让钟慕反应这么大,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好直接回答钟慕的问题,只得装作更加在意钟晋南的样子,又扶着他去那边沙发上坐下。
“大哥,你不知道吧,这些年,亏了咱们钟慕守着你这份家业,咱们骏光的规模越做越大,现在市值几乎每年翻番,涉足的领域从最开始单一的商超发展到现在十多个领域,他了不起啊。”钟建雄在钟晋南面前对钟慕一通夸奖,接着便转向钟慕,强装出一副长辈的慈祥相,“侄子,这么多年你也受了很多累,现在你爸回来了,骏光由他打理,你也该过过正常富二代的生活了。”
钟慕立刻听出钟建雄话里的用意。
钟晋南在监狱里待了十几年,早就跟时代脱节了,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让他重新回来执掌骏光,除非是心怀鬼胎的人。
钟慕冷眼审视了叔叔几秒钟,先是当着他们的面给人事部打去电话,叫他们绝对不能动前台。挂上电话之后,他这才语气强硬地说道:“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不觉得有什么累的。至于上了年纪的人,回家养老吧。”
“小慕。”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不语听着这对叔侄博弈的钟晋南忽然出声叫了儿子一声。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钟慕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没忍住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悄悄用手指掐着皮肤,以此强迫自己不要露怯。
“我都听建雄说了,你这些年做得不错,把我的骏光打理得挺好。现在该玩玩了。”钟晋南摸摸他稀疏的眉毛,面上漫不经心的,却刻意加重了“我的”这两个字的语气,一双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盯着钟慕。
他的眼神盯得钟慕毛骨悚然,童年的恐怖经历顿时飓风般在脑中反刍,耳边的嗡鸣声愈发嘈杂响亮了,钟慕现在就想夺门而逃。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退缩,咬紧了牙迎上父亲的视线:“从我接手骏光那天,骏光就已经是我的了。”
钟晋南闻言,眼神陡然变得阴鸷起来。他缄默地盯着钟慕,手指摩挲着搁在手边的茶杯,过了许久,这才懒洋洋抬起手指指了指他,笑道:“结婚了?”
简短的三个字,钟慕背脊陡然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