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掖庭的小宫女。”
那个梳着半月髻的女子跌落在地,有些狼狈地看着他,许久还是开口:“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整日在各种环肥燕瘦的美人包围下,已经把我忘记了呢。”
声音竟然无限哀怨。
毛延寿怔了怔,然后身影消失在窗前。
王嫱愤愤地咒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
眼前突然出现橙黄的光,王嫱侧眸,看见毛延寿正立在她面前,手里提着长信灯,眉目温和地伸出了手:“怎会忘记,当日我无意弄坏了王美人的琵琶,是你将弦接好,然后我才于一死……”
王嫱扬唇一笑,借着他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顾自道:“我听人说,陛下要在掖庭内选妃,就是按照画像来选择女子宠幸,我知道你画技高超,不知能不能帮我个忙。”
毛延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又何必非要涉足这是非之地?”
王嫱抬起袖子,将左眼下的一颗丧夫落泪痣擦了去,原来那只是她画上去的,她又将左面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擦去,“这些年,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毛延寿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眼里全是惊艳,惊艳之余,还有一望无际的忧伤。
倘若她入宫为妃,就不会再有人在他作画时,呆呆的靠在窗外凝望。
倘若她走了,再无人为他弹奏一曲琵琶。
倘若,她不在了……
他们约定好,王嫱还是要以掩饰的面目示人,韬光养晦,而毛延寿提笔将她的画像画得如同天仙一般传神。
王嫱心满意足地离开。
毛延寿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就为了完成她一个心愿便好,她开心就好。
宫装女子化着浓妆,拨弄着画师们的画作,然后指着一副如同九天仙子的画作,问道:“这是何人所做?”
毛延寿低头:“正是在下。”
王美人惊怒:“想不到宫中还有如此妖媚的女子。”然后吩咐婢女:“去把她给我带来。”
毛延寿忙道:“倘若此事让陛下知道了,娘娘难道不怕……”
王美人冷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毛延寿提笔在画像上增添了几笔。
王美人满意地离去。然后她四处派人去打听那原本美貌女子的下落,却只发现扮丑的王嫱,她放松了一口气,以为毛延寿了王嫱的银子,才故意将她画得如此美貌,她将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子填充入皇帝的后宫中……
王嫱的心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绝望,她终于不再期盼陛下驾临,每日还是在掖庭里洒扫台阶,然后闲暇时分看着毛延寿作画,她在一旁弹着琵琶。
毛延寿觉得很满足。
她却不知,他画得最多的不是后宫中的美人,而是她。
皇帝看着匈奴人前来求亲,骂道:“不过是蛮夷,也敢讨要我大汉女子。”
然后翻阅后宫女子的画卷,指着王嫱的丑陋不堪的画,冷笑:“便是她了。”
皇帝在宫中大肆找一个叫王嫱的掖庭宫女,这消息传开了。
毛延寿的心沉了沉,他跑出如意馆,看见王嫱美若天仙的脸上带笑,她笑着跟传旨的太监而去……
王嫱不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当朝皇帝,而是匈奴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