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口曝尸三日,烈日炎炎下,尸体发臭,来来往往的人都捏住了鼻子,捂住眼睛不敢看。
日到中午,竿影最短,几个站岗的士卒发了起牢骚:“这都整整三天了,尸体都快腐烂了,王上也真是,还让我们守在这里,你说说,他这副鬼样子,哪有人能认得出来?!”
“王上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当年为了断发之仇,即使是作古之人都能拉出来鞭尸,更何况这人差点要了他的命!不把他的一家老小连锅端了,王上势必不会罢休!”
“嘘嘘嘘!敢当非议王上,不要命了?”
“属下见过太宰大人!属下知罪!属下知罪!”
李歇冷冽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拿着长剑的剑鞘重重地敲打他们的脊背,命令他们站直,“若再敢多言,我定斩不饶!”
“是!是!是!”
天色越来越暗,蟹壳青的天空中突然飘来几滴细雨,溅在尸体上,继而雨势加大,连绵不断,斜斜地织着,织成满城的哀怨,愁恨。
妇女腋下夹着稚子,飞奔着回家,菜篮子里的鸡蛋掉落了一地,流出黏黏的黄液。屠户将摊子乱七八糟地了起来,拿着两把刀,霍霍地磨着,将肉沫子刮干净。地上的黄叶被踩得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撕扯着人们煎熬的心。
一个女子缓辔而来,来到市口,她翻身下马,任由青骢马在身后奋力嘶鸣,她也不回头一顾。冒着雨,顶着乌云,她看着台上准备撤退的士卒,淡淡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
“什么?你说什么?”士卒眼睛睁大,如同铜铃一样,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他叫宋淮,乃是吾弟。刺杀陈王,不过为报越国周祭知遇之恩。他幼年失孤失怙,我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士卒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宋春阳接着道:“他的壮举,不该被世人遗忘,我知道,他之所以毁伤形容,是怕人认出来他,进而牵连到我。可我又如何能让他的一世英名淹没于世?”顿了顿,她释怀地笑了笑,“请将我带到陈王面前,任由他处置。”
李歇凝眸看着他,内心深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敢问这位夫人,又是何许人也?”
“一介妇人,何足记挂?”
宋春阳任由镣铐锁住手脚,安然一笑,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如无根飘絮一样随李歇而去。
“其实相比宋淮,我更钦佩夫人你。”李歇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道。
“多谢。”这是宋春阳生平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两个字。
她身后的青骢马蓦然仰天长啸,声音激越破天,震破苍穹,马前蹄一扬,哒哒后退几步,遽然撞向台上石柱,“嘭然”倒地而死。
旁边的士兵小声道:“她好像一个人。”
“谁?”
“越国的太后宋春阳。”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这个宋淮为什么要毁容的话,是这样的,他害怕别人认出他来,连累到太子周祭,还有与他长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