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米诺斯这种人到底在追求什么。一个手揽大权却又反复无常的法官,敏感而优雅,恶劣且卑鄙,或者正如雅柏菲卡提到的那样,他没有安全感,唯一能动用的手段就是通过不停地确认自己对他人的控制权,以此来给自己孤孑的人生一点点慰藉。有时候我甚至会突发奇想从他能够任意影响人们的感知来看,他所在的是一个无法被我们认识到的时空,而他正是那个时空的创建者;拜奥雷特想当然地判定魔山只是一块摒除了外界干扰的飞地,而实际上它可能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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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我随拜奥雷特来到了贝阿特丽切团体的工作场地。
那是一只浮在空中的紫蓝色半透明圆盘,体量庞大,几乎可以遮住整个克诺索斯宫。艾亚哥斯花了差不多一个晚上才建好了它。拜奥雷特对此的解释是魔山内核供给的信息能等级太低,黑客团没法像以往那样正常施工。
“你们有没有真正走进过‘核心’?”我问道。
拜奥雷特见怪地看着我:“事发突然,米诺斯是直接把我们挟持上岛的,他还来不及给我们定罪。”
无疑,只有经过法庭的审理程序,犯人的身份才能坐实,得不到罪犯身份的贝阿特丽切们连踏进内核入口的资格都没有。我有点感谢米诺斯在一开始就将我拖上法院,而不是事先带着我直奔克里特,否则我根本无法触及魔山的秘密。
拜奥雷特带我沿着一条通道走上圆盘,脚下就是我和米诺斯先前待过的露台。我们站的位置与埃拉克里翁山只有咫尺之隔,从这里能看见摇曳在北坡的红花铃兰。
天色不算太晚,但四下里已经聚集起了人群,他们对眼前此景感到极大的好奇,欢快地交谈着,共同期待今天的夜间活动。
诚然,在得知艾亚哥斯一行人的黑客身份后,不少人表露出了敌意,尤其以一部分来自雅典的市民为最,他们质疑米诺斯判案的公正度,要求严办引发动乱的元凶,有几个人甚至试图爬上圆盘。好在现场的紧张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笛捷尔与马尼戈特站了出来,他们身后是卡路迪亚和他新摘的一大筐苹果,以及雅典前法官希绪弗斯的侄子雷古鲁斯。
“让米诺斯法官代管雅典是赛奇法官的遗命,我想这当中一定有他们自己的考虑。赛奇法官一向不做欠考虑的决定,那么由他接任者带来的贝阿特丽切黑客团我想在座各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号也许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其中必有隐情。”这次笛捷尔没有戴眼镜,他向旁人亮了亮眼睛旁边的伤,“这东西是很久前留下的,为了阻止一位擅自行动的前辈,他怀疑赛奇法官某项决策有误,而这最终竟让他与法院彻底反目。当然了,到后来他与我和解,没多久就离世了,而我也因为他损伤了视力。从那以后,我会时时提醒自己凡事三思,切勿轻举妄动。”
笛捷尔曾是赛奇的得力助手,在法院时就有着观星智者之称。他的话于雅典人而言不啻最好的镇定剂,骚动的市民不再吵嚷,他们将信将疑,杵在原处观望。
“所以先吃点这个解解渴吧,我可不想顶着这么热的天看他们给克诺索斯修天顶。来,小子”马尼戈特向身旁招呼道。
雷古鲁斯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有着与希绪弗斯一样耀眼的金发。他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将一个个苹果塞进人们衣兜里,或者以灵巧的姿势抛到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