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升,姿势颇是狼狈。
很快我就明白了米诺斯那句话的意思。
在卡路迪亚周围我感觉不到任何信息场。米诺斯的屏蔽还在对我起着作用,但其他人的联结不至于也遭到切割。我抿掉唇上的死皮,对他简短地道了声谢。我不可能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叙述我的遭遇,一入魔山,旧有的联结失去作用,从神识体系剥离的人再也做不到心有灵犀,他们散落成为无数孤岛。
我随他走进顶楼大厅,那里早早聚集起一大批人,我能勉强认出几个熟面孔,米诺斯不在他们中间。没有惯常情况下的长篇致辞,副官路尼很懂事地先保证宾客的食欲,金边果盘满缀葡萄,片片螺肉鲜奶般莹白,侍者来往席间,几滴橄榄汁就激发出烤肉的全部香气。我的心脏骤停,饥饿混合着昨天的屈辱疯狂发酵去他的礼貌。我就近找个位子坐下,拾起块羊排塞进嘴里,过度的满足险些让我呕吐。
一切别无异样,奶酪在酥饼间化开,冰块在高脚杯里碰撞,卡路迪亚快速穿梭着,在向侍者抗议今天的晚餐:“……先生,第五次了,马尼戈特说他不吃螃蟹……”他一面敲击自己的指甲,就像敲打煮熟的蟹壳。螃蟹,摆在我面前的永远只有螃蟹。我几乎能听见那个倒霉的家伙这样抱怨。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嘈杂的喧闹替换成了一种声音。
希绪弗斯。希绪弗斯。
人们按抑激动,尽管谈论的内容各不相同,这个词却反反复复在对话中出现。
看来这是今晚的焦点,继任的雅典大法官。
英俊的金发青年卖力地挤上前台,“抱歉,请让一让,抱歉。”他一路低声说着,不太熟练地闪避旁人,那反而让他看上去仪态翩翩;同时人群四下拨开,尽可能为他留出条通道。看来不是所有法官都像米诺斯那样狂妄到难以沟通,一股信赖感油然而生,我决定找个机会到他跟前为自己鸣冤。
二十九岁的希绪弗斯在雅典主事多年,是赛奇跟前最受倚重的年轻一辈才俊,众人对这个结果早不意外。问题是如何处理白礼的法官权限他几乎在赛奇去世当天就提出了卸任申请。如果希绪弗斯能在上任第一天就将此事妥善解决,那么他今后的威望无疑将提得更高。
希绪弗斯不是一个拘泥形式的人,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带动气氛。他告诉我们赛奇法官留下了几道重要的私人遗命,依照惯例将在三天后打开,“……在此之前,我认为任何轻举妄动都是不合时宜的。克诺索斯宫并不是裁决之所,让我们暂时把此事往后放放,看谁能拿到今晚的鲁格尼斯玫瑰。”
底下爆出一阵骚动,很快就把白礼留下的难题抛之脑后。
“‘鲁格尼斯玫瑰’,就像是‘阿芙洛狄忒之吻’一类的东西,轻浮而艳情,克诺索斯之夜的常备活动。”卡路迪亚再次为我充当了解说,眼里尽是玩世不恭的神色,“但他们偏偏喜欢这个,也许是魔山里留不下记录,所以格外放肆,谁料得到呢?”
所谓的奖品不过是普通的玫瑰,贵不在花,而在背后的雅谑意味。赢得游戏的人将作为当天的最佳宾客,戴上玫瑰绕大厅走上一圈,然后摘下一片花瓣放在手背,接受法官的吻手礼。我在得知这条规则后惊掉了下巴:“米诺斯也这样干过?”
“不,”卡路迪亚眨眨眼,“他是个不爱和人肢体接触的家伙,看似铺张,恨不得把克诺索斯顶在头上周游世界,实则相当的性冷淡。”
希绪弗斯法官自然充当了今天的主持人,他把新摘下的玫瑰装进一只盒子里,再在上头随意写上一个数,然后由侍者给嘉宾发放号码牌。单数牌的人把自己的数字加上七,找到离自己最近的质数,然后传给身边偶数牌的人,两两相减得到另一个数,再由持单数牌者加总,如此循环,一直到有人的号数与希绪弗斯给出的一致。侍者在人群里来回奔走,随时准备把盒子递给优胜者。数轮以后,艾尔熙德站了起来,朝周围晃晃手里的玫瑰。
宾客们顿时开始起哄,当中还混杂了稀疏的嘘声。谁都知道艾尔熙德不苟言笑,一向独来独往,让这样的一个人当众被人亲吻手背,想一想都十分刺激;但同时大家对一条准则心照不宣:如果有谁能让艾尔熙德下鲁格尼斯玫瑰,那个人一定是希绪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