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还没有入储的机会,仍旧被先帝带在身边,其实无形之中给了废太子很大压力,因为近水楼台,凡是正因与他毫无关联,才能被他轻易动摇。譬如同一桩上达天听的案子,废太子为人说情难百般为难,卫燎就可以轻轻松松率直以告,再比如同样是嫡出皇子,然而先帝宠爱卫燎就可以毫无节制,面对废太子就总有三分敲打警示之意。
当年卫燎不能明白,其实很为先帝对先皇后是否有过真心而疑惑执着,等到他自己也为人父,就不得不觉得一切明白如同白纸黑字:倘若没有真心情爱,哪里能做出这样直白的偏爱之实?
宫闱秘事一向如此,除了当事人,再没有人知道真相如何,卫燎懂事不晚,从未有一次真的问出口。后来先帝把他培养成继任者,反而不如从前亲密,就更加不会谈起这样的话题,如同父亲谈起妻子,儿子谈起母亲一样谈论在彼此生命之中至关重要的那个女人。
他不愿意让自己最后和儿子也变成这样。
这个柔弱无力,尚且什么都无法掌握在手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另一只锚,以卫燎的固执,绝不可能给出决裂的机会,他会极尽所能的去挽回。
亲征主意已定,卫燎也就简短的对二人说了几句,更重要的是之后的嘱咐:“俟朕走后,严守宫门,等闲不得出入,尤其太子为重中之重,命妇请见也都停了,至于公主……”
当下在京,需要他特意提起的公主,也就卫沉蕤一个了,看到贵妃对这两个字的反应,卫燎终究没有把话说透:“朕对公主,另有安排,她也不会进宫,倘若有事,可以垂帘决断,不要轻信外面的消息,除非看见朕亲笔遗旨,否则……哪怕说的是朕已经身故,传位太子,都不要信。”
其实情况未必会坏到这个地步,然而该说的总要先说明白。卫燎嘱咐完,就见到两个女人忧心忡忡的模样,然而这样的大事,既然前朝没人能够让他回成命,她们自然也就不必劝谏了。
贵妃站起身,端端正正的和李婕妤下拜:“妾,谨领命。”
这倒是听闻丈夫即将出征的正常反应,以卫燎的眼光看来,傅希如那样平静,反而叫他有些微妙的失望。
他这辈子要吓傅希如一跳的绝佳机会难道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不过与夫妻之义不同的是,他和傅希如从一开始就是君臣,傅希如并非终生都要仰赖他的女人,而是要借由他来完成自己终极的愿望,因此他越是慨然,越是激昂,越是不可被击溃,越是无坚不摧,就应该越靠近对方的期待。
卫燎手掌权力将近十年,乾纲独断,无人敢直面他的锋芒,然而总是觉得自己才刚懂得权力的滋味,懂得每个人在自己身上投注的希望,懂得他该怎么做,又该怎么入场。
有些人就是如此难以满足,他要你以身赴火,要你捐弃生命,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守住自己的道,扎下自己的根,哪怕代价如此惊人,是被新生的帝王一剑封喉。
如此决绝,又如此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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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我有个习惯是边看别的东西边码字,还要听歌。写到最后突然看到了一首莎翁的诗,突然觉得是傅希如会摘抄的句子:只要人能呼吸眼不盲,这诗和你将千古流芳。
卫燎是真的有在长大吧,偷情都不能使他快乐了。章节名的废立是个对比吧,废太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