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是,那就是说严和跟他倾诉过自己的冤屈,但其实并没有,准确来说,严和似乎压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些事。如果说不是,他又解释不清,毕竟青玉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他的纠结和犹豫看在严扬眼里,却被误以为是默认。她的眼眶有些泛红,浑身像失了大半的力气,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扶着院墙,“他是不是特别恨我们?当年爸妈说是送他去国外治病的,最后我妈却害死了他。他死后知道这些,一定很恨我们!”
按常理来说,严扬的说法才是最正常的走向,然而,祁杉眼里的严和,看起来却并没有恨。
“没有,”祁杉说,“他好像并不恨你的家人,也没有要报仇的想法。他……”他究竟想干什么,祁杉实在想不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严扬明显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呢?我妈害死了他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祁杉给不出,因为只有严和自己知道。
祁杉对严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确实说不想报仇。严扬……”他喊了严扬一声,有些事他还是想要问一问,“你当年知道你妈妈要害严和,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严扬被他问得愣住了,欲言又止地说不出话来。
祁杉看见她是这样的反应,心底隐约有了自己的答案。但很快,严扬却开口推翻了他的想法。
“我想过要阻止她的!但是……”严扬发红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太晚了……”
那时候她十四岁,闫雨桐来约她一起给夏筱岚买生日礼物,临出门时才发现没有找妈妈要零用钱。于是,她们两个就在书房外面偶然听见了关于一场谋杀的交易。
那天夜里她几乎没能睡着,满脑子都被“妈妈”、“杀人”、“心脏”这些词语占据。她越想越怕,惶惶不安了一夜,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到第三天,她从梦中惊醒,终于受不了这种恐惧的折磨,跑到了妈妈的房间。她想着不管要怎么闹都好,她一定要阻止妈妈。
可当她进了房间,却看见妈妈在房里焦急地踱步。妈妈见她醒了,摸了摸她的额头,给她试体温。还没等她开口,妈妈就带着点欣喜地告诉她,姐姐正在接受手术,她有救了。
她眼中的妈妈,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可怕过。
她这一病持续了很久,医生找不出确切的原因,妈妈只能延后了出国的行程来照顾她。等她病好了之后,她要求妈妈带她一起出国去看姐姐。
那天她偷偷跟在妈妈身后,见到了那个和妈妈做交易的医生,又一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医生对我妈说:‘您放心,手术过程非常顺利。那颗心脏移入您女儿的胸腔的时候,还是温热的。’”严扬几乎站立不住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句话……从那之后,我在面对我妈的时候总是觉得很累,我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自己妈妈还是从前的妈妈,可是……”
她的情绪很不好,祁杉忽然有点后悔问她这个问题了。他上前扶住严扬,安抚她的情绪,“我刚刚没骗你,他确实说他不想报仇,我想他是不恨你的家人的。你也不要太自责,你当时还小,而且你也的确决定要阻止你妈妈了,只是时间没来得及……”
严扬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些,她抬头问祁杉:“这种事情,真的能不恨吗?”
直到离开严家,回了自己家,祁杉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可他觉得必须要弄明白,他还要再去找严和确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