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陪爷爷下棋会无聊。手里把玩着爷爷的平安扣,他倒也安静。
“您先来。”燕三牛一如以往每次那样,让皇帝先来。
皇帝并没有急着去拿棋子,而是问:“三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闷闷不乐的。还是这几天照顾小馒头太累了?”
“没,没有。”没想到竟被皇帝看出来了,燕三牛下意识地就否认,但他闪躲的眼神却骗不过皇帝。皇帝长叹了一声,说:“跟老哥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跟你说过,有什么不好跟香和孩子说的事情你只管跟我说就是了。三牛,我希望在你的心里,我并不是一位上位者,而是你的一位老朋友。”
燕三牛低下头,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身体紧绷。小馒头眨眨眼睛,放开平安扣就抱住了爷爷。燕三牛的手微颤颤地摘下小馒头的口罩,喉结一动一动的。
“三牛,出什么事了?”皇帝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和。
燕三牛抬手擦了下眼角,还是低头不看皇帝。皇帝拖着椅子来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什么事都能跟我说。”
燕三牛吸了下鼻子,右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小馒头喊:“爷爷……”燕三牛猛喘了口气,瓮声说:“我,我发现,一件事。”
皇帝马上问:“什么事?”
燕三牛搓膝盖的手用力,咬了牙关,他的头更低了,声音也低了几分:“小馒头和,小豆包……为啥,为啥只粘我跟大娃呢?”
皇帝顿时蹙眉,抬手按住了燕三牛的肩膀。燕三牛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说:“小馒头那会儿,我没想那么远,只当小馒头是喜欢我。可有了豆包后……”咽了下嗓子,他的头更低了,“豆包只让,我跟大娃抱……小馒头病了,也只让,我跟大娃抱……您说,这是为啥?”
“爷爷。”小馒头自然听不出爷爷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爷爷在伤心,他抱紧爷爷。燕三牛左手把小馒头的脑袋按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另一手死死扣住了膝盖,不再往下说了。皇帝温和的声音响起:“你觉得这样,不好吗?三牛。”
燕三牛的身体震动,脑袋几乎埋进小馒头的颈窝里。皇帝实话说:“燕飞他们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受不了,但三牛,你真认为这是件不好的事吗?燕飞给你生了四个孙子,小馒头和小豆包又粘你。你有妻子、有儿子、有孙子,身体有点不寻常的地方难道很重要?”
燕三牛咬住嘴,不知怎么回答。自从想到这个问题后,他的心里就沉沉的。刚刚来帝都的那天,他在医院检查了很久,现在他才明白为啥单单给他一人检查那么久。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跟大儿子、跟小馒头和小豆包,竟然是一样的。
“三牛,燕飞他们不告诉你,除了担心你接受不了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你的那部分器官其实已经菱缩了,没用了。告诉你反而平添你的烦恼。燕飞和小馒头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可以和男女都结婚的,只不过燕飞喜欢的恰好是男人罢了。再说小馒头虽然我总说让小馒头以后给燕飞做儿媳妇,那也不过是开玩笑。很可能小馒头以后喜欢的是女孩子,我们不能因为他能生育而要求他只能嫁人而不能娶妻,你说是不是?”
燕三牛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握成了拳,皇帝按住他的拳头,接着说:“如果你是怕晚香知道了不喜欢,那更没必要。你和晚香共患难一路走过来,你应该最了解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唤香都能接受。孩子们尊敬你,孙子们喜欢你,你完全没必要给自己这方面的压力,你只要知道你是燕飞的父亲,是小馒头和小豆包他们的爷爷就够了。”
“我……”经皇帝这么一说,燕三牛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了。
“你要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不是你有这样的遗传基因,那你就没有翰墨、翰邈、翰枫和小豆包了。你舍得吗?舍得没有那么可爱的孙子。舍得小馒头和小豆包粘别的爷爷?”
“不舍得……”只是这么想着,燕三牛的心窝就揪痛。
“对啊,你不舍得,那就更应该庆幸自己是这样的身体。小馒头病了,只要你,就是燕飞他都不要。别说你舍不得,小馒头也舍不得离开你这么好的爷爷。如果没有你,小馒头会很可怜,可能现在都还不会说话。”
燕三牛突然愧疚了,很愧疚,他怎么能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而难过呢?他涨红着脸说:“是我,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我舍不得小馒头和小豆包,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