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议不意他这样问,心中仿佛踏空一步,旋即稳定住心神,回以一个平静的眼神:“天后耳目众多,即使我不告诉你,她也有别的法子知道,更何况……”
吴议回望他,神色淡然而坚定:“如果连你我也不能信任,我在这个世上还能信任谁?”
李不由一怔,心中像滑开了蜜水一般,蔓出一丝丝甘甜的味道。
吴议的心思,就像一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水,任谁都能一眼看穿,可仿佛谁的影子都只能浮在表面,而落不到他的心底去。
他曾苦苦追逐着他的背影,从安居一隅的家乡到权力纷争的帝都,从战火纷飞的前线到危机四伏的渝州,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从来没落下一步。
他曾以为他这一生都只能辗转在他身侧,也立下誓言绝不离弃。
如今他简简单单的一句“信任”,就仿佛让他捞到水中月,摘到天边花,哪怕是徒步荆棘,刀头舔血,也都甘之若饴。
“师父……”他不禁眼眶一润,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仿佛都抵不过对方一句轻巧而坚定的“信任”。
他们之间,这两个字就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别的话呢?
望着李湿润而深沉的眼神,吴议也不禁心头一热。
从袁州的举步同行,到长安的相互扶持,再到新罗的生死相偎,渝州的拼命营救,眼前这个初初长成的少年已经陪他渡过了生命的每一个难关,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素来是个不愿在感情上外露的人,也鲜少直接说出信任这样的话,但他的心也不是草木织造的,又怎能将这人的情意视为无物?
这一回恐怕九死一生,他若再不说出口,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两人的视线在幽幽灯火下不经意地擦过,如一阵暖暖的夏风,将彼此的脸颊都拂得微红。
“咳。”吴议清了清喉咙,将话题扯到正事上,“你说的不错,倘若天后得知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我灭口,既然裴将军已经洞悉了这件事情,想来也不能瞒过天后。”
听到此话,李的炽热的心脏就像猛然被浸入寒潭之中,不由掠过一阵刺骨的冷意。
于是出口的话也不由带了三分冷意:“我看谁敢杀你!”
话音刚毕,便听得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李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腰间的宝剑之上,缓缓地抽出三寸。
寒光闪落,映出三分冷冷的杀气。
吴议何曾见过李这样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为之一震,但很快平定下心神,朝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床上藏着。
接着朝窗外懒洋洋地回了句:“谁啊,三更半夜的。”
门外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是我,周兴,吴先生还没睡吧?”
说着便推门而入。
他进门时,房中已只剩吴议一个人,正举着一本医经细细研读,仿佛被他打扰清读似的,深深地皱了皱眉:“周公有何要事,要亲自造访鄙地?”
周兴如今已经贵为尚书都事,权势远胜过当日在大理寺中,但仍旧保持着一副谦逊而温和的面孔,穿着一身朴素的象牙色长袍,踏进门口,如一道深深照进来的明月光。
他眼珠子却四下滚动,见并无旁人,才关上了门,低声道:“我这才来,是因为知道吴先生今天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一个不该见的人,还知道了一些不